现在时辰还早,回去也不过四更天。
回程与来时差不多,侍卫甚至连盘问都没有便直接放行了。
走进皇城里头,沈知言重重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晚上算是平安度过了。
可是变故就出在了这一瞬间。
“参见王爷……”
她听到了身后侍卫行礼的声音。
这是,时珩来了?
沈知言千算万算,倒是把他给算漏了。
时珩现在校练皇家禁卫军,本来就是个闲职,皇上本意是随便给他找点事做,过段时间还是要回边疆去的。
他不需要早晚当班,可谁能想到,他竟是四更天就来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敬业之人?
上天怎么没把他生成个女人,让他去当詹妃的班?
沈知言心中腹诽,脚下更加快了几分,她深知此人脾性,若是被抓住了,只怕是不好脱身。
“今晚可有异常?”
身后,听到时珩询问的声音。
“回王爷,今晚一切正常。”
“是么?”
沈知言趁着这个交接的时候,恨不能健步如飞,眼看前面便是宫道尽头了,只要过了这个宫道便能离开时珩的视线了。
“站住!”
可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身后一道喝令,让沈知言眼前一黑。
沈知言哪敢站住?只加快了脚步,往前行。
“前头那个,让你站住,没听见吗?”身后时珩的声音更加大了几分。
沈知言到底是不敢再跑了,定定地站在了那里。
见她停住,时珩三两步便走了过来。
沈知言庆幸自己是站住了,要不然以时珩的轻功,不出三五步便能撵上她,到时候只怕更加难缠。
“你是哪个宫的?”
时珩的身量很高,负着手问话的样子自带了一股压迫感。
恰好沈知言害怕被看出破绽,将头埋下站在他的面前,两个人形成一高一矮,形成极大的反差。
“王爷……”
这个时候,方才那守卫赶了上来。
“王爷,他是在膳食局当差的,属下方才已经查验过了,没有问题才放行的。”那守卫为沈知言解围。
毕竟沈知言若是被查了出来,他们谁都逃不掉干系,谁都知道,王爷这人不讲情面。
“本王问的是你,还是他?”
时珩的一声质问显然已经带了怒气,当即将那守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本王在你问你话,你是在何处当差?”
他复又转过身来,看向沈知言。
逼问之势,让人忍不住战栗。
“奴……奴才是膳食局当差的。”沈知言压低了声音应道。
也不知,能不能瞒过他。
“那本王叫你站住,你为何还往前跑?”
“奴才方才没听到。”
“把你的腰牌拿出来。”
时珩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沈知言实在没法子,接下腰牌,双手递到了时珩手中。
“果真是膳食局?”
时珩认认真真比对了腰牌上的字,才问道。
沈知言大大舒气。
“是,是……”
“你为何低着头?把你的帽子摘下来给本王看!”
可是下一秒,时珩说的话,让沈知言连骂娘的心情都有了。
这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该盘查也盘查了,该看腰牌也看了,他还要摘帽子,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有这么多事啊?
就这样热爱自己的工作,就这样对自己的工作一丝不苟?
崔选侍说错了,这他妈才是天选打工人!!!
“本王让你把帽子摘下来,你为何不动?”
沈知言拳头狠狠攥紧,满心的怒气发泄不出去。
她分明满心的筹划、谋算,为何偏偏到了这个人身上,就用不了呢?
她知道此人绝不会就此罢休,再纠缠下去,也无益处。
磨磨蹭蹭,到底还是脱了帽子。
“这……”
第一时间,耳边响起的却是那个守卫的吸气声。
守卫常年守在正门,并不认识沈知言,他接上头的命令,也不知道眼前的小太监究竟是何来路,此刻见了真面目,他才知。
原来是个女人!
还是个……如此漂亮的女人……
时珩见到沈知言的那一刻,瞳孔也在一瞬间震动了一下。
“姝……”
【姝嫔】两个字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却不知为何,被他生生止住了。
“你为何在这儿?”他问。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被发现了,沈知言也懒得装了,索性挺直了腰板儿问道。
时珩看了看左右,像是在顾忌什么,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挥退了左右。
“你们先下去吧。”
“是。”
守卫们当然知道,今天失责了,生怕被问罪,听到这声令下忙不迭走了。
“姝嫔娘娘……”
待守卫走后,时珩才好整以暇地看着沈知言,出声唤道。
“今日本宫落在王爷手上,王爷想要如何发落本宫?是要把本宫带到御前吗?”沈知言同样负手,两人临渊而峙。
只不过,时珩的身量实在是太高了,沈知言需要将头仰得高高的才能与他对视。
时珩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问。
“姝嫔娘娘,您为何会在这里?”
“本宫出去办了点事。”
“何事?”
“这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那臣问一个有关系的,沈子喻,是姝嫔娘娘动的手吗?”
她前段时间才来与他谈合作,没过几天沈子喻便死了,而且是从后心射穿心脏,显然并非敌军所为。
沈知言:“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沈子喻是臣营中的战士。”
“所以呢?你营中那么多的战士,难道每个你都要照管?”
“自然,臣的战士,只能死在战场上,能死在敌军的刀剑下,但绝不应该,死在自己人手上。”
沈知言:……
她有些无奈。
“王爷,你这样累不累?”
“累?”
“你装成这样正义凌然的样子给谁看啊?上次你装模作样拒绝就算了,莫说这事不是本宫做的,就算是本宫做的又如何呢?
难道对王爷就没有好处吗?
本宫若是你,得了渔翁之利,就老实些,自己藏在被窝里偷笑就行了。”
沈知言觉得时珩很特别。
特别讨厌……
她原本浑身的算计,原本极好的忍耐,可怎么面对他的时候,这些都通通失效了?
他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平白让人生厌。
他以为他是谁呢?
就他高贵,就他了不得,就他出淤泥而不染,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审判每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