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发簪抵在了他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只要在往前进一寸,大梁的国君便葬身在了她的手上。
她就要快成功了……
可是……她为何会下不去手?
她想起了从前许多事,他为她撑过的腰,给过她的偏爱,以及除夕夜搂着她看的那场烟花……
他曾揽着她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在乎过他,只有她,能让他感受到一点点真心。
而就是这个他唯一感受到真心的人,却要了他的性命。
萧序的确不是个好人,但是有一说一,他唯独没有对不起的人,便是她。
一个帝王所能给的一切,他几乎都给了……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点快乐也没有吗?
也是有的……
可是如今,她要亲手杀了他……
沈知言说不出是什么情感,是心软,还是不舍?
她踟躇了片刻,却在忽然惊醒。
她在干什么?
她竟然犹豫了?
这个人可是杀害她阿姐的凶手啊!
若不是当年他忽然出现在沈家的后院,若不是他为了讨好沈琳玥,阿姐怎么会死?
他分明就是草菅人命,他身居高位,早已经对人命麻木了。
阿姐的死状难不成她都忘了吗?
自己现在的犹豫,就是对阿姐的背叛。
沈知言想及此处,立刻下定了决心,发簪往又往前一寸,已经贴近了萧序的皮肤,贴近了他有些突起的青筋。
他脖子上的青筋比一般人明显些,只要稍稍用力……
“嗯哼……”
沈知言握紧了发簪,刚想要再进一步,却听到了萧序睡梦中的一声嘤咛。
随即,他翻了个身。
沈知言原本思绪就十分杂乱,被这一吓,手中的发簪“啪嗒”落地。
就是这个声响,惊动了萧序。
“怎么了?”他猛然睁开眼睛。
“啊……啊……”
沈知言一颗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剧烈,显然,她并没有预想过这样的突发状况。
“知言……”是萧序喊她。
“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他主动把答案递到了她的嘴巴。
“是,是啊……”沈知言顺着萧序的问话往后答。
“臣……臣妾方才做噩梦了,好……好害怕……”她拍了拍自己胸膛,隔着血肉,她也能感受到那如擂鼓的心跳。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了,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朕抱着你睡吧,抱着你,便不会做噩梦了。”
萧序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她张开了怀抱。
两个人相处了这么多的时日,就连这些事情也是成了自然而然了。
沈知言顺势往他的怀中一躺,她将脸贴在他的胸膛,许久,才稍稍定了惊魂,重重舒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这样好的机会居然被自己就这样浪费了。
都怪自己的举棋不定……
今夜之后,只怕是这样的机会就少了。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沈知言心事重重,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今晚睡得很浅,不过短暂的片刻小憩,她便听到了萧序起床的声音,她与从前一样,伺候他更衣,将他送出宫去。
晴菡宫外,有侍卫早就已经等在了那里。
“陛下……”
侍卫看到萧序,快步走了过来。
“昨天晚上,沈国公在监狱里头,死了。”
“死了?”
可是沈南山明明今天就该问斩了呀。
是什么人,一定要在昨天晚上那个时候要他的命?
而且,诏狱那个地方,守卫何其森严,寻常人怎么可能进得去?
昨天晚上去过诏狱的,只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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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沈知言送走了萧序,自己便开始对镜梳妆。
云喜却从外头带来了消息:“娘娘,方才詹妃娘娘宫里差人来,说是入秋了,邀请各宫姐妹去赏秋菊呢。”
“赏菊?”
小娥正在给沈知言梳头,听到这话不由得皱了皱。
“好端端的,赏什么菊呢?咱们娘娘这个节骨眼儿,还是少出去为妙,你去回绝了便是。”
“可……”
云喜不免为难。
“奴才说了,娘娘近日身子不太好,但是詹妃娘娘说,近来宫里冷清,各宫姐妹已经好久没好好儿聚在一块儿了,今儿谁也不能缺席。
就连,快要临盆的端妃娘娘都已经应下了。”
“这……”
小娥觉得蹊跷:“这样的时节,怎非要人去?詹妃娘娘平日也不做这强人所难之事啊?”
“罢了,罢了,去吧……”沈知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淡声道。
“娘娘……”
小娥皱着眉喊她,语调担忧,不知为何,她总有不好的预感。
“眼下这个情境,若是躲着,别人也会说是本宫做贼心虚,是非之人,无论做什么都招人口舌,与其这样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去了。”
沈知言知道,她家里出了这样的大的事,不知多少人在等着她倒霉了。
可偏偏,她在这晴菡宫安然了太长时间,而昨天晚上,萧序竟然来晴菡宫了。
不管她侍寝与否,至少在外人看来,她的恩宠未断。
有人该坐不住了……
“戴这支簪子吧。”
沈知言从梳妆盒里挑了一支海棠碧玉簪。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了,戴一支颜色鲜艳的,去去霉气,刚好,她昨夜睡得不好,这花也能帮她抬抬颜色。”
待沈知言梳妆齐整,去了后花园,各宫的嫔妃们早就已经到了,说说笑笑煞是和睦,只是在看见沈知言的那一瞬间,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各种目光带着探究,在她身上来回巡视。
唯独沈知言倒还大方,落落向前行礼。
其他低位的嫔妃们也纷纷站起身来。
待礼后,李才人冲着她招手:“姝姐姐,您坐这儿,臣妾特意给您留了位置。”
“好。”
颖妃见沈知言神色自若,不禁冷笑一声。
“呵……”
“姝嫔可真是好大的心啊,本宫还以为这样的情境,你定然是不来了呢,谁知道呢,你还会参加。”
沈知言的屁股还未坐下,便听到了这声嘲讽。
“你没听说吗?昨日,沈国公死在了诏狱里,本宫怎么就不见你脸上一点悲色呢?”
颖妃和沈知言结怨已久,今日好容易逮着了机会,可不得好好奚落一番吗?
这头的话音刚落,那头她的狗腿子便立刻跟上。
“悲色?人家姝嫔怎么来得及?昨天晚上还在侍寝呢。”惠嫔捂着嘴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