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境况，自然和今日不同啊。
    因为当时……是她自己安排的。
    今日不同，今日事发突然，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要是不为自己辩解，是会死的。
    只是沈知言不明白，今天端妃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么多的嫔妃看着，萧序却偏不提正事，只问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皇上，您到底……想要臣妾说什么？”
    沈知言低着头，泫然欲泣的模样。
    萧序问的明显不是端妃的事，他像是带着某种情绪，沈知言知道，这种情况必然不能硬碰，所以她软下了声音。
    可这一次，却与从前不同。
    萧序微微偏过了头：“来人，将姝嫔带到紫宸殿，朕要单独问她。”
    说罢，也不等旁人反应，一拂衣袖，自顾自先一步走了。
    “是……”
    侍卫应声，押着沈知言跟在了萧序的后头。
    “哼哼……”
    颖妃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笑出了声。
    看萧序这般冷淡，真的是对沈知言半点情意也无了。
    犯下了这样大的事，加上沈家倒台，看起来，沈知言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希望别死得太快了，留一口气，慢慢儿折磨，那才解气呢……
    **
    沈知言被带到了紫宸殿，她跪在地上，侍卫退下之时，将大门重重地阖上。
    偌大空旷的殿中，灯火幽暗昏黄。
    萧序坐在那里，两只手放在扶手之上，神色讳莫地看着她。
    沈知言抬起头，看着烛火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片折叠的阴影。
    “现下人都不在了，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跟朕说。”萧序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似乎格外地遥远。
    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知言真的拿不准了。
    这还是进宫以来头一次，她面对萧序如此地没把握。
    “皇上，这么长的时间了，您还不知道臣妾的为人吗？”沈知言想了想，开口道。
    “皇上，您记得吗？您曾经和臣妾说，最想要的还是咱们的孩子，臣妾有了皇上这样的话，又何必对端妃姐姐的孩子下手呢？”
    沈知言知道这样的解释很苍白。
    “你真的，想要和朕的孩子吗？”
    可是，过了半晌，萧序的问题依旧在她的意料之外。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知言是真的被他弄糊涂了。
    其实她知道萧序不会放过她，无论是沈家倒台，还是端妃出事，她都罪责难逃。
    她也没想过全身而退，也早已经有了准备，可是谁又能想到，大难临头，还得回答萧序这一个一个刁钻又难以回答的问题。
    “当……当然想啊……”
    “后宫女子，哪个不想为皇上诞下皇子？”
    顿了片刻，沈知言如此答道。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得做最后的努力，至少现在，她还有未完成的事。
    “那你告诉朕，这是什么？”
    萧序听到她的话，一声嘲讽的冷笑，几不可闻。
    他走到沈知言身前，高大的阴影笼罩而下。
    只听得“铛”的一声，是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沈知言的面前落下一物。
    是……昨晚的那个发簪。
    沈知言瞳孔一震，抬起头看向萧序。
    这东西怎么会在他那儿？
    她昨天动手之时被他打断，那时心里慌张胡乱扔到了床下，今天早上，她原本想去找的，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原来，是被萧序拿走了。
    他是何时……
    “你想杀了朕，是吗？”
    他半俯下身子，忽然伸出手，捏住了她的脸。
    沈知言只觉得脸颊生疼，被迫抬起头，与萧序对视。
    原来如此……
    原来，萧序今日反常的原因在这儿啊……
    沈知言一颗心脏跳得如擂鼓，她被迫着与看向萧序的眼睛，他的眸子森寒，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可她必须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皇上拿着臣妾的这个发簪，是什么意思？”思索片刻，她才如此道。
    “哼……”萧序听到这话，又是一声冷笑。
    “你瞧你装得多无辜啊？明显特地打磨过的簪子，你想告诉朕，你不知道它能用来做什么？”
    ”昨天夜里，朕一直没睡。”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
    一直都没睡？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却都在各自演戏。
    这种时候，沈知言想起了那个场景，竟然忍不住想笑。
    这样荒诞的事，也的确是够好笑的。
    他一个皇帝，是奏折批完了，还是政务都处理好了，居然跑到一个妃子那里去装睡觉？
    “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为何昨晚，不杀了臣妾？”被拆穿后，沈知言反倒是不慌了，也懒得再装了，语调平静地问道。
    萧序既然没睡，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了她的杀心，那他为什么，现在才发作？
    按照萧序的性子，难道不应该在昨晚就直接手刃了她吗？
    可他没有……
    他还这样搂着她睡了一晚。
    这便是沈知言千算万算，都算不到他今日这般反应的原因。
    他好像，从头到尾都很反常。
    “因为朕一直觉得，是朕对不起你。”
    当萧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知言意外地发现，他的眼眶，不知在何时红了。
    “你以为朕没有想过杀了你吗？”他接着道：“纵然你的发簪抵在朕的脖子上，朕要杀了你，依然易如反掌。”
    “可是朕想，你是在为沈家报仇，是朕杀了沈家满门，你若因此恨朕，朕不怪你。”
    萧序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让沈知言震惊。
    什么时候，多疑记仇的萧序，竟能大度至此。
    “朕不想和你走到那一步。”
    萧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调中有深深的无奈。
    沈知言想起昨晚的种种。
    “知言……”
    “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了，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朕抱着你睡吧，抱着你，便不会做噩梦了。”
    …………
    他是那样的温柔体贴，那个时候的他，是想逃避，还是在努力修复他们这段感情？
    不管因为什么，似他这样自私寡情之人，能做到这一步，都足够让沈知言惊讶的。
    “既然皇上昨晚便已经想好，今日来问臣妾，又是为了什么？”不知何时，沈知言和萧序之间的角色已经发生了转变。
    沈知言知道结局无法转圜，那她也不必再做无用地挣扎，有那个功夫，倒不如好好和萧序聊聊。
    问问他的心之所想。
    “今天早上，诏狱传来消息，沈国公死了，是你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