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略一思索就知道,肯定是宫远徵假公济私开了章雪鸣的嫁妆箱子,结果被章雪鸣那堆能让人充分领略到金钱魅力的华服、饰品给惊着了。
没感觉到那股窥视感,他便放放心心地逗弟弟:“什么,远徵弟弟你说你要养谁?”
宫远徵的眼泪一下就吓回去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就、就是,不是……我、我不是得把郑南衣接回徵宫去吗?那在外人看来,她就是我徵宫的人了,她的吃穿用度我总不能不管吧?”
“远徵弟弟说的是。”宫尚角挑挑眉,“那你说你养不起是因为……”
宫远徵低下了头,像只斗败了的小公鸡:“我想看看她会不会也跟别的女人一样,夹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宫门,然后、然后……我觉得我可能养不起她,我库房里全部东西加起来,估计都没有她那两件礼服贵……”心酸,他又想哭了。要不是傅嬷嬷好心告诉他那两件礼服恐怕能抵宫门两年的收入,他都不知道原来他这么穷的。
宫尚角握拳掩口,挡住拼命上扬的嘴角,垂眸沉默了数秒,才给了弟弟一个毅然决然的眼神:“不至于,本就是我答应了郑掌门,让郑二小姐入宫门避祸一年。这一年郑二小姐的吃穿用度自然应当由我来承担。远徵弟弟只管潜心研究医毒就好,有哥哥在,你大可不必为这些琐事发愁。”这一年你好好陪她玩耍陪她比试。一年之后,说不定她就被你打动,肯养你了呢?
“哥,你对我真好!”宫远徵不疑有他,感动得眼泪汪汪,暗下决心以后更要事事以哥哥为先,多多关心哥哥、体谅哥哥、爱护哥哥,就算天天挨打也不能怪哥哥。
当然,还是要研究下赚钱的事,总不能一年之后又来找哥哥哭诉养不起夫人吧?
唔……到时候真养不起的话,该哭还是得哭吧?
哥哥一定不会不管他的!
各怀鬼胎的两兄弟其乐融融地开始处理公务。
待选新娘们的贴身物品送来查验后,有问题的留下,没问题的送回去。
章雪鸣除外,剩下的七位待选新娘又被提前筛出去了两个。
一个是湖州城望族姜家的大小姐姜离离。
这姑娘脖子上贴身戴着一根串了个男用样式银指环的红绳,嫁妆中夹带了一把旧折扇,扇面上书写着一首红豆相思曲,明显的男子字迹。
看来是姜家棒打鸳鸯把人强行送来了,不防这位大小姐颇有主意,不动声色地在显眼和不显眼处表露心迹。
可惜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要不是刚刚宫尚角让人搜身搜检嫁妆箱子发现了这位姜离离的小算计,难说宫门会不会又多一对如执刃宫鸿羽和他的亡妻兰夫人那样的怨偶。
求仁得仁,姜离离不愿入宫门,那就送她和她的嫁妆归家。
姜家想要把自家心有所属的姑娘,推给宫门这个盛行一夫一妻无妾制的冤大头,还是在宫门明说要给少主选婚的情况下,本来就是过错方。
而今没推成还暴露了,姜家心虚之下,宫门的人帮姜离离说几句话助她和心上人结连理,想来会事半功倍。还可以趁机跟姜家多进三成货物,把宫门和姜家的生意合作再稳固稳固。
另一个是淮西城皇商宋家的四小姐宋明月。
宋家瞒下宋明月的喘疾送她来宫门是为求医,但宫门瘴气浓重,这姑娘相当于跑进阎王殿求生路。偏又碰上宫门抓捕无锋刺客,在水牢里待了许久。要不是赶上章雪鸣出手,她再多住几天,说不得真要把命留在宫门了。
而今她喘疾已愈,身体倍棒,想来那个爆炭性子也耐不住宫门冷清,干脆以违反宫门禁令贴身携带药物进入宫门为由悄悄遣送她归家,还能捞一波宋家的感激,生意合作又能多让宫门几分利。
宫尚角心里小算盘打得飞起,面上却冷漠得不带半分人气,笔走龙蛇,写着明日要交给执刃阅览的报告。
剩下的五位待选新娘,没有世家背景的人了。再把三位携带违禁物品过多的送回去,可选择的就只有两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了。
宫尚角不知道执刃看到这个结果会不会吐血,反正他家蠢弟弟的归宿已经有着落了,他也不打算在这一拨里选,就先紧着前少主和宫子羽吧。
他抬眸看了眼放在角落里的更漏,又伏案继续书写。
宫远徵跑回徵宫去给他养的出云重莲续药去了,今天冲击他三观的事有点多,那么重要的事他查验完了物品闲得抠指甲的时候才想起来。
宫尚角也是服气了。
写报告写得头晕脑胀的时候,感觉到那股窥视感出现了,他忙用喃喃自语的音量唤了声“郑家主”。
没人应。
宫尚角就故意自言自语:“这个距离听不到吗?还说跟你说说刚才重新搜检待选新娘嫁妆的事……”
章雪鸣没忍住,轻声问道:“没弄坏我衣服吧?没哪个臭男人碰过我的衣服吧?”
“放心。”宫尚角冷漠的脸上短暂地露出了个得逞的笑容。
果然,凭他和章雪鸣敏锐的听觉,这一丈多点的距离,彼此低语的声音完全可以听清楚。
“刚才是女客院落的傅嬷嬷带着侍女翻检的,远徵弟弟在旁监督,亲眼看着你的衣服都好好的才回来的。”
他眼睛看着报告,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嘴唇却在微不可察地阖动:“今天上午我还特意问过金统领第一次搜检的事。他说你那八个箱子一打开,侍卫没人敢伸手,他也不敢,就怕弄坏了赔不起,只简单翻看了装着笔墨纸砚、颜料、菜谱、乐器的那一箱。”
“那就好。”章雪鸣松了口气,立马阴阳怪气地说道:“说吧,宫二先生唤小女子,是想让小女子帮宫二先生做什么要紧事?可别说没事,宫二先生没事是万万想不起小女子来的。要不是小女子对宫二先生来说还算有点用处,宫二先生怕是连晚上那顿粗茶淡饭都不舍得让小女子吃。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小女子囊中羞涩,不似宫二先生大公无私。若要小女子做白工,那小女子也只能说句抱歉了。”
“郑昭昭,少阴阳怪气的。我什么时候舍不得给你吃饭了?又什么时候让你干过白工了?小白眼狼。”宫尚角不自觉地撇了下嘴,反应过来又有点懊恼。他都多久没有过这些小表情了,跟这糟心玩意儿相处多了真是没好事,心态都变得不沉稳了:“一不高兴就挤兑我,也就我能忍你那臭脾气。对了,说起做白工,郑昭昭,好像你在郑家使唤我给你看账本,没给我报酬?”
“行呗,那我帮你看账本,你看了十七本,我也帮你看十七本。”章雪鸣得意地翘了翘嘴角,“你现在把账本拿到门口来,我看完了叫你。”管你有什么事,现在都只能是看账本。
“郑昭昭,瞧你那一肚子的心眼,密密麻麻的,你自己不怕,我看了都害怕。”宫尚角气笑了,“谁让你现在看账本了?我是打算跟你说这回从那三个无锋刺客的嫁妆里搜检出来的东西——有无锋的消息必须跟你分享,这不是你说的吗?你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