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鸿羽眼睛一亮,赞道:“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郑掌门真是用心良苦。”
【郑昭昭笑了。她也不纠缠嫁不嫁人的问题,只问:“父亲可知我为何读书?”
郑掌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答道:“读书明理。”
郑昭昭道:“对的,我读书既是为了让自己明白事理,也是为了同人讲道理。”
她顿了一下,又问:“那父亲可知我为何辛苦习武,勤练不辍,十年如一日?”
郑掌门谨慎作答:“强身健体,不受人欺负?”
郑昭昭笑得开心:“错了。我习武是为了让不讲道理的人乖乖坐下来,听我讲道理。”
郑掌门身体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小心试探:“那,他们要是听了道理却不想懂呢?”
郑昭昭笑得更开心了:“那父亲该担心的是他们,而不是我,该劝说的也是他们,而不是我。
毕竟,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父亲当偏心我、维护我,而不是把随便什么人当成宝贝,帮着对方来限制我、作践我,不是吗?”
她弯下腰,状似亲密地凑近郑掌门的耳朵,轻声道:“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父亲也知道,我不止容貌继承了母亲,脾气也是。
我想,世上既有一个父亲来待母亲如珠如宝。自然也会有一个人,不会因为我本事太大,就成天想着要怎么用那些‘为你好’的话,哄我不计代价主动帮他,让我心甘情愿给他当牛做马?”
郑掌门哆嗦了一下,干笑道:“很是很是,昭昭说得有理,是爹一时想岔了。”】
宫鸿羽如同被人照脸打了个大耳光,闭紧了嘴巴。
宫远徵低低笑了一声,道:“哥哥,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宫尚角不想让弟弟得罪执刃,试图用眼神阻止他。
已经结束惩罚的宫子羽却突兀地接了一句:“什么道理?”
他不喜欢郑昭昭的强势和残忍。可郑掌门想要安排郑昭昭的人生,郑昭昭不但敢反抗,还有本事让郑掌门不得不听从她的安排,隔空噎住了宫鸿羽,他就觉得很好。
宫远徵意外地瞥了他一眼,道:“强者的纵容,不是弱者可以肆无忌惮的借口。强者之所以是强者,就是因为她拥有随时掀桌子的本事。”
宫子羽惊讶:“宫远徵你居然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宫远徵小脸一沉,刚想反击,宫尚角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郑姑娘之前好像说了自己的年龄,是几岁来着?”
宫鸿羽又一次失去借机发作的机会,憋得一张方正的脸通红。
这巴掌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帮着宫远徵打的,可恨!
宫远徵的注意力却成功被宫尚角转移了。他嘴角悄悄翘了翘,耳根悄悄地红了:“昭昭那年十六岁,比我还小一岁。”
【镜头切换——
天光大亮,一队黑衣挎刀的骑士朝浑元城城门的方向策马而来,秩序井然。
领头的是披着刺金黑色披风的宫尚角。
他让人快马加鞭先行入城,给郑家送去了拜帖。
此时,郑掌门已能慢慢行走,脸比郑昭昭刚来时多了点肉,满面红光,看起来十分健康。
下人把拜帖送到郑昭昭手上,郑忠义习以为常,好奇探头:“谁要上门拜访?”
郑昭昭顺手将帖子递给他:“宫二先生。”
郑忠义显然已经学乖了,问她:“方便让他上门吗?”
郑昭昭提壶给他添茶,又夹了块香酥萝卜糕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一副孝顺老父亲的乖女儿做派:“父亲想同故交小酌两杯?”
郑忠义干笑,一脸又被看穿的尴尬:“今天还得喝药,我不喝酒。我留他小住几日,明儿停药了再说……行不行?”
“父亲懂得爱惜身体就行。”
郑掌门如蒙大赦,提笔回了帖子让下人送出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翘了翘,又赶紧放平。
他没看见的是,郑昭昭扬了扬眉,带出两分讥诮。】
那种熟悉的不祥预感又袭击了宫尚角。
郑掌门该不会想拉郎配……摔!谁想卷进他们父女斗法里去啊!
他衷心希望那个世界的宫尚角遇到点意外,不要在这时候登郑家的门。
宫远徵眼神阴沉地盯着郑掌门那张两颊微凹的长脸,想起地牢里的郑南衣也是这个脸型,越看越不顺眼。
接受着昭昭的治疗、享受着昭昭带来的的悠闲、喝着昭昭倒的茶、吃着昭昭夹的点心,还不忘算计昭昭,不惜将那个世界的宫尚角拉下水……
这种人,也配跟昭昭朝夕相处,也配她费心?
宫远徵嫉妒得眼睛发红,心想:幸好这个世界的郑忠义已经丧命在无锋手下,不然还真不好处理。昭昭精通医毒,他下手要是被发现了,昭昭会讨厌他的吧?
宫紫商已经看出了郑掌门的算计。想起多年前自己被宫鸿羽算计,不得不破罐子破摔,追着金繁示爱的事,一时反感到反胃,悄悄红了眼眶。
宫子羽讶然:“郑姑娘的父亲跟宫尚角交情很深?郑姑娘允许宫尚角登门,他就高兴成这样……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宫尚角才是他的家人。”
宫紫商没心情搭腔,宫尚角尴尬得脚趾抠地不想搭腔,宫远徵心情很差懒得搭腔。
宫子羽只好转向金繁:“金繁,你说呢?”
执刃和少主都在场,金繁能说什么?
“公子说的是。”
宫子羽扫兴地瞪他一眼,没为难他,继续观影。
【宫尚角顺利进了郑家大宅。
郑掌门热情接待,勾起了宫尚角的疑心:“郑掌门府上近期有喜事?”
郑掌门挺了挺胸膛,骄傲地道:“小女肯接手家业,我这老头子终于能卸下重担,好好歇歇,正是喜事一桩。故友来访,我有闲暇陪伴,品茗小酌、垂钓赏景,喜上加喜。”
宫尚角仔细打量他,见他果真胖了些,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不禁浅浅一笑,改口道:“那可要恭喜郑兄了。”
不急着谈生意上的事,他同郑掌门叙旧闲聊,套够了消息,确认没有异常,才接受郑掌门的邀请,在郑家住下。
晚间,听得远处琴声攸攸,宫尚角略带嘲弄地勾了勾嘴角,并不离开院落循声去找抚琴人。
悠然自得地独坐饮茶,欣赏完琴曲便去打坐练功。
不在自己的地盘,他向来不敢大意。
第二天上午,他要同郑掌门谈生意,郑掌门却摆手:“如今家族所有生意尽归小女打理,尚角要谈,得去寻她才行。”
宫尚角皱眉:“男女授受不亲。尚角与郑兄交情再好,也不便唐突女眷。”
郑掌门大笑:“尚角何出此言?小女不久就要接任郑家家主,尚角不想跟她谈,那这生意不做了?”
宫尚角无奈,只得随他前去花厅。
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宫尚角凭着过人的耳力,听到厅里有个动听如林籁泉韵的女声说道:“……把斜对面那家空铺子装修好,照样做金银楼。抓紧点,月底就开张。楼里的掌柜和伙计都用生面孔,别叫人知道两家铺子的东家是同一个。两家平时打打擂台,做些降价、优惠的活动。”
宫尚角一愣,想通其中关窍,不禁眼睛一亮,最后那点抵触也没了。
待厅里的管事们鱼贯而出,他跟着郑掌门走过去,只见那堂中太师椅上的姑娘抬头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自郑昭昭进入郑家以来,第一次在镜头前露出了全脸,还是个大特写——
乌发雪肤,菱唇绯红,琼鼻高挺,一双眼睛清亮明净似无暇琉璃。
明明通身气质清冷疏离,有种飘渺仙气,却仅是唇角略弯,便如明珠璀璀,万艳无光。】
观影厅中,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人人如中了石化术,眼珠似凝固在了眼眶里,视线定在那张脸上,扯不动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