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偷听什么？”正聚精会神听着里面争吵的曾华三人，被身后一个如雷的声音吓得身体一抖，毫毛炸起，连忙扭头回看，是一个夹着书本、手拿粉笔盒的老头,警惕地盯着他们。
    “黄老师，是谁？把他们押进来。在我的地盘敢偷听，找死了不是。”里面传出尖尖的、愤怒的声音。
    在黄老师虎视眈眈的监督注视下，曾华三人乖乖进了屋。
    曾华对黑着脸、充满敌意的黄求飞说：“黄村长，我们是来找您承包村里那块山地的。价格好说，事后我也知道怎么做。”
    “村长夫人说您在村小，我们就找来了，刚到，什么也没听见。”
    天上掉馅饼了，难怪今早喜鹊在房头叫呢。黄求飞没想到村里那块不毛之地竟然有人看上了，一块肥肉送到了嘴边，当然是不能放过的。于是，他换上一副笑脸，拉着尖尖的声音说：“好，好，你们先出去等等。我和领导谈完事再论。中午一起吃饭。”
    曾华低眉顺目说：“黄村长，外面好冷，我们都重感冒了，就坐在角落边暖和暖和。我们懂规矩，保证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
    黄求飞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矮胖的郑局长。郑局长睥睨曾华一眼，不以为意说：“几个外地佬，没关系，继续讲。”
    曾华坐在墙角，锐利的眼睛快速扫视屋内一圈。屋内放着两个电烤火炉，冒着红光滋滋地转动着。郑局长穿着厚长、深蓝色的农管制服，四脚大马坐在椅子上。身旁的翟校长尖嘴猴腮，斜视的眼睛翻着白光。左右两边坐着三个人。桌子上摆着长长的摄影机和微型摄像机。
    郑局对面的严昊满脸黑线，手肘竖放在桌上，手掌支撑着下巴，一声不吭。
    黄求飞侧过头，对严昊威胁说：“严昊，郑局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你是驻村镇干部，我是村主任，龙板村的实际当家人。离开了我的支持，你的工作将寸步难行，一事无成。”
    “我表哥李学针，马上要高升了，临走时，狠狠踩你严昊一脚，易如反掌。”
    “到底签不签，你给句痛快话！”
    严昊耷拉着头，没有说话。
    一个摆弄着摄影机的年轻小伙子开口说：“我说严昊，你蛮摆谱，架子也蛮大。我实话告诉你，据可靠消息，李镇长马上就要挪窝了。郑局是唯一的柏城镇长内定人选。”
    “你自己想想该怎么做？怎么才能让郑局高兴,让他不怪罪于你？”
    严昊抬头看着郑局，眼里闪现一丝恐慌。郑局不置可否，闭目养神。
    黄求飞立马转头望着郑局，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恭喜郑局，贺喜郑局。今后还要多仰仗您的关照。”
    郑局微微睁开眼，不冷不热说：“嗯，好说。”
    翟校长斜着萝卜花眼，破锣嗓子尖厉：“严昊，我是市人大代表，县人民检察院监督员。我到柏城镇，可称为视察，曾书记都得恭恭敬敬向我汇报。”
    “你签了，我们成朋友。不签，关系也不大。死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镇政府想签的人多的是，我随便找个人就行。或者，我们干脆代签，照样可以入账。”
    “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成了对头。得罪这么多实权人物，划不划得来，你自己掂量掂量！”
    小伙子威胁道：“严昊，郑局，翟校，哪个是你一个小小的镇干部得罪得起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的！”
    严昊头更低了，双手十指叉着头，魁梧的身躯有不易察觉的微颤，明显快要顶不住了。
    曾华见状，缓缓站起身，昂着头，变声插话道：“喂，各位，强压牛头不喝水，以势压人太不地道。”
    “严昊签与不签字，代表他是否守住了底线？是否还有天理良心？”
    “你们自己在污水坑里倒也罢了，还要把严昊拉下去，太缺德了！”
    半路上杀出个的程咬金。郑局长、翟校长、黄求飞等措手不及，倏地愣住当场，瞪着吃惊的眼神盯着曾华，一时无言以对。
    须臾，翟校长的破锣声陡然响起：“哪里跑出来的野狗，敢对我们狂吠？污蔑我们的人格？信不信，老子叫检察院把你弄进牢里去。”
    郑局长仍半躺在椅子上，眼里充满了戏谑，冷漠地盯着曾华，不屑一顾说：“一个不知死活的外地佬，管闲事管到我头上了。看来，我今天要开荤了！”
    黄求飞嗖地蹦到曾华跟前，凶相毕露，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找死是不是？老老实实给我坐下，快去给郑局、翟校赔礼道歉，求得他们原谅。”
    “不然，哼哼，断手断脚了，可不要怪我。”
    众人也愤怒地叫嚷：“快，给郑局赔礼道歉！”
    “郑局，这外地佬不服，就把他丢到派出所去，在那里让他尝尝‘醋炒排骨’、‘仙人背剑’！”
    “看来这小子是个贱骨头，让他去吃三两米的牢饭！看他怎么嘴硬。”
    “是吗？这么严重？”曾华扯下口罩，露出坚毅的脸庞，讥讽说，“大路不平众人铲。我说了几句公话，你们就如此心狠手辣，看来是物以类聚不假。”
    “我站在这里，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动手？如何把我送进派出所？”
    严昊见是曾华，喜出望外，连忙站起身，张嘴欲叫。
    曾华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摇着，赞许道：“严昊，不要激动，坐下。你守住了做人的底线，没与畜生不如的东西同流合污。我很欣赏。”
    翟校长猴脸扭曲着，斜视的眼珠露出凶狠的青光：“小子，你骂谁是畜生不如的东西？老子剁了你。”
    曾华轻蔑笑道：“我是骂你吗？我是骂畜生不如的东西。难道你就是？！”
    翟校长气急败坏，语无伦次：“我不是畜牲，我是东西。我不是东西，我是什么呢？”
    黄求飞盯着曾华，感觉似曾相识。他挠挠脑袋，沉思几秒，往日恐惧的一幕浮现在眼前。他怒火中烧，手指颤抖，不停地点着曾华，破口大骂：“王八蛋，是你！那天管闲事，跟我动手，让我吃了亏。我看在云飞主任的面上，放过了你一马。”
    “没想到你小子恩将仇报，狗胆包天，竟然找上门来寻仇。”
    “我黄求飞的一亩三分地，岂容你嚣张？你今天活得不耐烦，自己送上门来找死，我也就不顾什么云飞主任的情面了。我不把你砍了喂狗，血债血偿，泄我心头之恨，誓不为人。”
    曾华轻轻拔开黄求飞的手指，风轻云淡说：“黄求飞，论打，你是对手吗？你凶狠毒辣，横行乡里，恶名‘黄霸天’。今天一见，名符其实。”
    “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吗？你今天求锤得锤，可能要兑现‘誓不为人’了。”
    “你，你，今日不同往日。”黄求飞仰视高出一头的曾华，不自主退后几步，色厉内荏说，“小子，在我的地盘上，岂容你嚣张？你只要敢伸一根手指，老子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曾华用手臂轻轻拔开黄求飞，径直走向前，来到郑局面前，冰冷的目光凝聚成芒：“县农业农村局副局长郑东，假借农业技术培训名义，冒领国家资金，中饱私囊，天理难容。”
    “我准确无误地告诉你，你永远不配，也当不了柏城镇镇长。”
    郑东蹦起一米六高的身躯，黑着脸，尖着嘴，恶狠狠地说：“小子，你这个外地佬，口气大得狠，竟敢侮辱我，看来是活腻歪了。”
    “你是什么东西，狂什么狂，能决定老子的命运？老子铁定是要当柏城镇镇长的！”
    “不让你吃点大亏，你不知道马王爷头上长了几只眼？”
    “弟兄们，准备动手，打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外地佬，然后丢到派出所去！”黄求飞大喊大叫，张牙舞爪就要扑向曾华。
    “你敢！”刘善、张美凤扯下口罩，露出了真面目。
    黄求飞大惊失色：“刘组委，怎么是你？”
    刘善蔑视黄求飞一眼，站到曾华身边，慢悠悠说：“郑局长，他不仅你不敢动，也真的能决定你能否当柏城镇镇长。”
    “我不敢动？笑话，他是什么东西？”郑东冷哼一声，拍拍衣袖，扯扯衣角，重新坐到椅子上，仰面朝天，不可一世说，“刘善，刘组委，你一个小萝卜头，在黄求飞面前还算是个人物。但在我郑东眼里，屁都不是。”
    “你去打听打听，在宁山，有我当不成的官，办不成的事吗？”
    “这个外地佬算什么卵子东西，我眼里的一个蚂蚁而已，不费吹灰之力辗压，粉身碎骨。”
    郑东的人纷纷讥讽嘲笑：“郑局的伯伯是本市副市长。他老人家脚一跺，宁山县地皮都要抖三抖。”
    “刘牛书记都要看郑市长的眼色行事。郑局当柏城镇镇长是镀镀金，过不了两年，就要当局长、县长。”
    众人狂笑不止：“这个癞蛤蟆，好大的口气。”
    “他以为自己是刘书记呢。”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