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华待会场安静后，心情沉重说：“最后的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是我的肉中刺，是我的心脑梗，导致我这几天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是什么问题如此让我难受呢？就是我镇各校的‘四率’之一的失学辍学率的连年居高攀升。”
    老师们面色惊讶，部分老师开始局促不安。
    曾华翻开笔记本说：“我先通报镇中心小学的一串真实数据：镇中小今年上报学生数为1836名，实际人数为1787名，49名学生失学辍学，失学辍学率为2.69%。教育部、省教育厅规定小学的失学辍学率是零。”
    “我镇村小大部分学生为一、二年级，认不全拼音字母，背不完九九乘法表，不识哆来咪发嗦拉西哆，学生语文、数学考7、8分者比率达60%以上。镇中小的学生成绩也十分令人不安，语文、数学考20分、30分的学生比比皆是，比率超过了10%。”
    “大家都是老师，面对这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应该明白它的特殊含义，它意味着仅镇中小每年就有可能产生新文盲100人以上。”
    曾华再念出了一串数字：“我镇的另外两所完小本部也好，村小也罢，成绩肯定远不如镇中小。这说明我镇每年将至少产生二百人以上的现代新文盲。”
    “据统计，我镇二十岁以下未读完小学的有673人，未读完初中的有1766人，总计2439人，这宠大的数字十分惊人。”
    “它代表着我镇现在至少有673人是现代文盲，1766人是现代半文盲。他们今后成立的家庭重新沦为贫困户的概率极高。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镇九年义务教育是很失败的。”
    王敏慧侧着头问曾华：“这数据准确吗？”
    曾华点头答道：“千真万确。”
    “太可怕了！”王敏慧惊叹不已，随后又疑惑不解，“省、市对中小学失学辍学查得紧，查得严，他们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曾华似笑非笑说：“你想想教育局内部关键人员和学校相互勾结就会明白。”
    王敏慧略一思索，摇头叹息：“宁山教育乱象丛生，悲哀啊！”
    “这仅仅是小学，镇中学特别是责任区中学的失学辍学率更是触目惊心，我镇某初中学校的学生失学辍学率超过了50%。此时，我感到心堵心慌，胸口象塞进了一团烂棉絮，”曾华脸色铁青，双目呆滞，十分难看，“我不能再说下去了，请老师们恕我吁口气。”
    整个会场死一般静寂，空气仿佛彻底凝固。老师们个个屏神敛气，面色凝重，粗粗的喘气声清晰可闻，偶尔的一声轻咳都如鞭炮声般格外刺耳。不少老师惭愧地低下了头。
    张美凤、欧阳灵怡揪心扯肺般死死盯着曾华，明媚的眸子满满的紧慌、惊恐，两人的手互相紧紧抓住，如不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她们会奋不顾身冲上主席台，紧紧抱住难受异常的曾华。
    十多秒后，曾华缓过神来，用手使劲搓揉脸庞，语气凌厉，语调深沉：“难道我们眼睁睁看到这么多小学生失学辍学而无动于衷吗？我们的国家工作人员、教育教学工作者是木人石心，铁石心肠，置之不理吗？”
    “不能，绝对不能。《国际歌》里有一句歌词确实写得好：‘不靠神仙和皇帝，全靠我们自己。’镇党委经认真研究，决定采取如下措施，加强村小的管理：一、政府协调。全镇三、五个学生的村小且无法连续招生的村小，由镇政府负责与村两委、村民协调，做好群众工作，原则上停办。如学生愿意到中小、完小读书，无条件接收，其余学生转到条件较好、较近的村小就读。二、制度激励。镇党委研究，今后中小、完小老师提拔为学校行政领导，老师职称晋级，必须要有一年以上的村小教学经历。三、资金鼓励。县教育局每年下拨给学校的代课金，中小、完小聘请临时老师的代课金，全部用来鼓励完小老师到村小任教。四、社会支持。鼓励各村先富者出资奖励村小教师，今后镇政府成立的教育奖励基金重点倾斜村小。五、完善奖罚。凡在村小任教的，每年至少比在完小任教多一至二万元。同时，制定切实可行的村小教学成绩衡量标准，与完小统一要求、统一考试、统一评价，奖优罚劣。”
    会场出现了一阵骚动，有的老师在低头思考。
    曾华说：“有的老师会质疑，如果完小老师到村小任教，完小老师编制本就紧张，这样是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还把小学大本营给毁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
    “这是个问题，而且是大问题。怎么解决为好呢？镇党委认为，全镇教育必须一盘棋，老师统一管理，统一调配，统一使用。”
    “我镇有3所责任区中学，共有教师59人，学生510人，按照国家教育部的师生配备标准1：18计算，需教师28人，超编31人。香花中学有学生153人，需教师9人，现有教师21人，超编12人。镇中心校，中小、各完小的老师都有不同程度的超编。”
    “责任区中学大部分教师无课可上，或一周仅一节课，但工资、奖金照发，津贴和补助一分不少。上课的老师怨声载道，不舒心、不安心、不尽心。无所事事的老师无事找事，惹事生非，专挑学校的刺，给学校的添麻烦。”
    曾华高声慷慨说：“因此，从下期起，各中学多余的老师原则上调剂到中小、完小任教，无特殊理由且不服调配者，一律以旷工论处，由镇政府上报县教育局、县人社局、县财政局，停发工资等一切待遇。未完成标准课时的老师，按比例发放工资等待遇。胆敢闹事者，由镇派出所、法庭依法从重惩治，决不手软。”
    参会老师一片哗然，议论纷纷，一双双不可思议的眼神惶恐地盯着曾华。连主席台的肖天远也微皱眉头。王慧敏则内心惊喜不已，侧着头，用慈母般的眼神极其欣赏地瞅着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