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旁边的褚遂良脸色骤然一变,急忙搀扶着房玄龄再往后退去。
两人瞪大了眼珠子,直勾勾盯着炭盆,再看看房遗爱,秦怀道和尉迟宝林三人,嘴唇,微白。
石涅!
吃人的石涅!
刹那间,这房间里死寂的就仿若三九寒冬一般,彻底凝固住了一切。
谁都知道,燃烧石涅就跟自杀没什么分别!!!
这东西,会吃人的啊。
更何况,房玄龄上了年纪,这·····这简直就是胡闹!!!
胡闹!!!
“小公爷们,快,快把炭盆端出去啊。”
“你们······你们这一次真的是要闯出大祸了啊!!!”
褚遂良声音都有些颤抖。
房玄龄此刻,也是蓦然反应过来,是啊,是啊,是啊······
这三个小子,已是不知道给多少衙门送去了,若是各大衙门主官全都被石涅吞噬,那大唐朝廷,不仅直接陷入瘫痪不说,更是将成为整个天下的笑话!!!
更别说北边草原上的那些莽夫,怕是会把牙都笑下来。
到时候,史书之上,会怎么记载?
煌煌大唐,灼灼贞观,竟在贞观七年冬,团灭于石涅之中!!!
这······
想起来这个可能,房玄龄控制不住的想要吐血。
这个时候,他也明白了过来,为何张楚答应的那么轻松,张小子竟是想要用石涅来替代木炭!!!
他这想法,未免也太······太疯狂了吧!!!
我的老天爷啊!!!
这已经不是缺德不缺德的事了,这是要谋杀百官,堪比造反啊!!!
房玄龄觉得自己这会都已经快喘不过来气了。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石涅吞噬了。
秦怀道,房遗爱和尉迟宝林三人却是相互望了一眼,笑嘻嘻的搓搓手。
“阿耶,莫要激动。”
“褚中丞,你也不要惊慌。”
房遗爱往前走了几步,搀扶住了房玄龄的另一个胳膊:“阿耶,这不是石涅,这叫煤炭,炭盆里燃烧的东西,是大哥用煤炭制成的煤饼。”
“安心使用就好,你瞧,普通的石涅,燃起来,那漫天烟雾都能把人给呛死,可是这煤饼,却是一点烟都没有。”
“既没有烟,自然就不是石涅了,自然也不会吃人了。”
房遗爱解释道。
房玄龄和褚遂良激动地情绪,微微平定,两人皱眉,下意识的朝炭盆望去。
果不其然。
这所谓的煤饼,竟然真的不像是石涅记载的那般,滚滚烟尘,几乎一点烟都看不见。
若是你趴在边上仔细看的话,或许能看到一缕白烟,袅袅飘散,而后从关不严实的窗户缝里,飘走了。
更别说,衙门各堂,大白天的哪里有关门的?
这白烟,就更是不显了。
“咿······”
房玄龄感到了奇特,小心再凑过去,仔细打量,还真是如此,而且,一点刺鼻的味道也闻不见。
煤炭?
煤饼?
这真的不是石涅?
不过,是不是石涅,似乎也不重要了,这东西,用来取暖,好像还真不错。
房玄龄重新坐下了,伸出手,伸出脚,暖烘烘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舒服!
果真舒服!
房玄龄都忍不住呻吟出来。
褚遂良站在旁边,感受着温度,也着实有些被征服了:“小公爷,这·····这煤饼果真效果一点不比木炭差。”
“只是,木炭燃烧时,还颇有果香味,可以安神,这个煤饼倒是闻不到。”
房遗爱咧嘴一笑:“没法子啊,谁叫咱这便宜啊,一斤四文钱,还强求什么?”
“奥,一斤四文钱······”褚遂良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而下一息。
褚遂良双眸哆嗦,房玄龄更是一把死死抓住了房遗爱的胳膊。
“你说什么?”
“这煤饼·····一斤·····一斤多少钱?”
他的胡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嘴角抽搐着,完全不受控制。
说实话,房遗爱也有点被吓住了,平日里阿耶向来镇定犹如泰山,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这般失态?
就算是被娘亲追着打的时候,也只是配合着大呼小叫,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真正的失神了。
“阿耶,四文钱一斤啊。”
“这价格是大哥定的。”
“你不会觉得这还贵吧。”
“再便宜我们就·······”
房遗爱不知道什么情况,抿了下嘴角,赶紧开口解释。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房玄龄就已经彻底癫狂起来了。
“贵?”
“贵个屁!!!”
“这玩意,这玩意一斤四文钱,太便宜了,这也太便宜了!!!”
“这价格,就跟是白送的一样。”
“这东西,不,这煤饼,你们大哥手里有多少?”
房玄龄的声音已经开始哆嗦了。
房遗爱挠挠头:“不知道,数之不尽。”
“整个北山,都是。”
北山!!!
听到这个名字,房玄龄心里更是一颤。
艰难咽了口唾沫,扭头,直直地盯着那炭盆,不敢相信,目瞪口呆。
“北山······你们这么多天,跟着秦川伯在北山,是不是······是不是就是在鼓捣煤饼这东西。”
房玄龄反应过来了。
话都到了这份上,他再串联想不到一块去,房玄龄就不是那个尚书省右仆射,有‘房谋杜断’之称的大唐双壁了!!!
房遗爱点点头,缩了缩脑袋:“阿耶,孩儿不是故意瞒你的,大哥说,这事太过于重要,再未成前,绝对不能透露任何风声。”
“所以······”
“这些天让你担心了,若是要责怪孩儿,等帮大哥开售平稳后,孩儿愿意受罚。”
房遗爱低声道。
房玄龄看看他,再看看燃烧着的炭盆。
突然,他仰天长笑出来。
“哈哈哈·······”
“责怪?”
“遗爱,阿耶怎么可能会责怪你呐?”
“你做得好,你们·······”房玄龄也望向了秦怀道和尉迟宝林:“你们,也做得好,做得好啊!!!”
“你们这一次,跟着秦川伯,又是为天下苍生,立下了旷世奇功啊。”
“这些天,你们也辛苦了。”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去吧,快去吧,快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去吧。”
房玄龄站起来,重重拍了下房遗爱的肩膀,还亲切的为他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衫,无比高兴的喝道。
房遗爱听着自家阿耶的话,双眸,明亮,有光,爆射出来。
自己,被阿耶夸赞了。
自己,又被阿耶夸赞了。
房遗爱激动的不能自已,这一番夸赞,比把自己泡进蜜罐里还要甜,还要回味悠长!!!
“是,阿耶!”
房遗爱大叫一声,兴奋的拉着秦怀道和尉迟宝林继续送货去了。
天底下,在房遗爱心里,再没有比能得到自己阿耶认同更令人亢激的事了。
房玄龄望着三人雀跃的背影,扶着案首,缓缓,坐下。
他死死盯着炭盆。
良久,他心里对煤饼的性能,已是有了评价。
四文钱,一斤!
虽没有木炭的草木香味,但,看上去,似乎燃烧的更加持久!
对于百姓而言,这两点,足够足够足够的了!!!
天不忘大唐!!!
长安百姓,这一次,真的有救了,大唐百姓,今后,过冬也将不再是一件难事。
一斤四文钱啊,就算是自己抠搜的夫人,怕是也舍得成日成夜的用了。
北山,北山!
万万想不到,北山那地方,竟然有这样的好东西!!!
怪不得张楚这小子把流民安置在那里!
怪不得这些天张小子带着他们·······
房玄龄骤然起身。
正喜滋滋烤着手的褚遂良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房公?”
房玄龄深深望了他一眼,因为激动,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端着炭盆,跟老夫,进宫,面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