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公府。
长孙冲回来的时候,走路的声音,可以说是比雪落地都要轻。
相比于之前大张旗鼓,好似千军万马奔腾的出入,落差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嚣张,没了。
跋扈,散了。
骄傲,破了。
长孙冲现在就希望自己是个透明人,谁都看不见自己,谁都发现不了自己,谁也别来搭理自己。
他只想静静。
不过,想法不错,可刚踏入府邸,门房就赶忙凑了上来,卑躬屈膝的献媚道:“小公爷,您回来啦?”
“公爷正在后堂等你呐。”
“说是你回府了,立马去见他!”
长孙冲听到这话的时候,真的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狠狠瞪了眼门房,深吸口气,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了绝望。
完了!
完了!
完了!
阿耶绝对是知道了一切。
自己·······
哎!
长孙冲也知道,这个时候了,自己也没有其他法子,除了面对,躲是躲不过去的。
不过,在进后堂之前,长孙冲还是换了身衣服。
水已经干了,虽说尿渍看不出来,可若隐若现的,多少还有些尿骚味。
当长孙冲到的时候,长孙无忌正笑着坐在案桌后,煮茶,看书,面前,则是放着一个熊熊燃烧着的炭盆。
这炭·······
不是木炭,是那个所谓的无烟煤饼。
长孙冲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
要不是这玩意,自己岂能输的一败涂地?
他很想直接把这炭盆给掀飞,但,再瞧了眼长孙无忌,实在是浑身无力的厉害,在长孙无忌面前,他就好似老鼠见到了猫一样,一点脾气都没有。
长孙冲慢慢走了进去。
悄悄打量了下长孙无忌的神态,微微皱眉,看上去,阿耶似乎,好像,大概,心情还不错啊。
他嘴角抽了抽,咽了口唾沫,轻声喊道:“阿耶,孩儿来了。”
“唔·······”
长孙无忌放下了手里的书籍,抬眸瞧了眼长孙冲,点点头,笑着指了指自己案桌对面蒲团。
长孙冲望着那笑,心里更是发毛,没底的厉害。
“阿耶······我······”
长孙冲跪坐下,说是跪坐,其实更像是跪着。
长孙无忌挥挥手,心情颇为不错的开口:“不用说了,阿耶都知道了。”
“这件事,虽说最后没成,但,对你而言,也不亏。”
“反正你也没有钱,想必只是帮着太子殿下他们跑跑腿罢了吧。”
“但,这件事前后经历所换来的经验,对你却是很重要的。”
长孙无忌深深望着长孙冲,言语中,充满了称赞:“你们,这一次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若不是张楚此子,在北山搞出来的什么狗屁无烟煤饼,最后,你们将是最大的赢家。”
“这一次,是张楚运气逆天,下一次,他绝对是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气了的。”
“冲儿,不必沮丧,更不必失望。”
“你们还有的是时间。”
“而且,张楚这一次,算是彻底得罪死了他们,今后张楚的日子,不好过咯。或许那一天,突然暴毙在大街上,也不是什么怪事。”
长孙无忌眯起了眼眸,轻松安慰道。
今天,他和萧瑀,崔如渊回了衙门后,陆续还有不少人阴着脸串门来了。
一问才知道,这些都是像萧瑀般,自己血亏了最少十万贯。
好家伙!
听着他们的怒骂,长孙无忌越是心情舒坦起来。
这不,一回到家,便迫不及待的吩咐门房,只要长孙冲回来了,就让他立马来见自己。
这一次,不亏就是赚,没想到自己竟是最大的赢家!
误打误撞的,长孙冲着实给自己在众人面前,大大涨了一次脸。
趁着这个机会,他可在萧瑀,王珪他们面前,没少吹嘘长孙冲。
只是,听着这话,长孙冲嘴角抽搐的厉害。
他低下了头。
压根不敢和长孙无忌的目光直视。
他心里苦啊。
阿耶啊,谁说我没有钱的?不仅我有钱,而且这一次,当属我和杜荷亏得最多!
不,仔细算算,我比杜荷还要亏的更多些。
长孙冲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顺势先糊弄过去?可这事,完全是纸包不住火的事啊,自己的钱,全都亏完了还算是小事。
娘亲手里咸阳县水田的地契?
还有自己和杜荷联手募资的这一个巨无霸般的窟窿。
想瞒,压根瞒不住。
估计,用不了多久,不,估计明天一大早,萧宪这些人就开始堵门要债了,就算现在先糊弄过去,到时候,自己怕是会死的更难看。
但,阿耶现在心情这么好,若是自己说出来,岂不是········
万一太子殿下那边有什么转机呐?
他心里纠结,还有幻想。
也就在这时候,突然,长孙夫人惊慌失措的从外面冲了进来,脸颊,发白。
“公爷,公爷,不好了,出事了,咱府里招贼了!!!”长孙夫人惊慌失措,见长孙冲也在,赶忙焦急招呼道:“冲儿,快,快去衙门报官。”
长孙冲:·······
脸上的绝望,更尼玛绝望了。
而长孙无忌则是猛地皱眉,冲失了神的长孙夫人有些不悦道:“胡闹!”
“这里可是赵国公府!”
“那个不长眼的飞贼敢来?”
“还报官?你是想要把赵国公府的脸面全都丢尽了吗?”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孙无忌声音沉沉。
长孙夫人闻言,深吸好几口气,不敢怠慢,赶忙说道:“公爷,你知道咱家在咸阳县的水田吗?”
“那些地契不是一直是妾身在保管吗?”
“可是,刚刚我一看,却发现,没了,全都没了。”
“我找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见,这不是被贼子偷了,还是怎地?”
长孙无忌再问道:“除了地契,可还有其他丢失?”
“没了。”长孙夫人摇头。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夫人啊,指定是你放在那里了,找找吧。”
“不说贼子敢不敢来咱们府,就算来了,不偷你的首饰珠宝,却单拿地契?谁不知道,咸阳县那一大片上等水田是咱们赵国公府的?只要地契不是从咱们赵国公府光明正大出去的,谁敢买?”
被长孙无忌这么一提醒,长孙夫人愣了下,而后猛地反应过来。
“可是,公爷,这地契······这地契一直在匣子里放着啊。可,锁都没坏,钥匙还在原处,但就匣子里的地契没了。”长孙夫人想不通,眉角都快要蹙成一团了。
“嗯?”
“这就奇了怪了。”
长孙无忌闻言,也有些不解,起身:“冲儿,没事了,你最近也累了,赶紧早些休息吧。”
“夫人,你带我去瞧瞧。”
说着他便朝外走去。
长孙夫人急忙跟上。
只是,两人还没走出堂门。
噗通!
后面,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两人愕然回首,就看见长孙冲跪在地上。
长孙夫人还疑惑呐,但,长孙无忌的脸色,却开始变了,眉梢,渐渐耷拉,乌云,开始密布········
智多如妖的他,心里,当即闪过了一道念头!
咕咚········
他艰难咽了口唾沫。
这一刻,大堂,冰冷如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