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斩衣三跃
作者:懒庐书生   鹤鸣于九天最新章节     
    云中把与人口失踪案有关的所有的事情都对白鹤鸣和梅慕雪他们说了一遍。
    他最后道:“要是不把这群丧尽天良、狼狈为奸、怙恶不悛的首恶与帮凶绳之以法,我就枉为朝廷命官!更对不起那些无辜可怜的受害者以及他们的家人!”
    梅慕雪主从三人自是听得义愤填膺,满腔怒火。
    梅慕雪道:“云大人,我梅家堡上下愿全力相助于你彻底查清此案,就算是倾整个北六省武林盟之力,也势必要将那群人面兽心之徒一网打尽,彻底铲除此毒瘤,为民除害!”
    云中一恭到地,展颜道:“有梅小姐和梅家堡鼎力相助,我相信,此案很快就能大白于天下!云某再次谢过!”
    梅慕雪连忙闪躲到了一旁,言道,如此作为都是侠义道应尽之责,她又是晚辈,不愿受云中如此大礼。
    白鹤鸣更是怒气填胸,目眦欲裂。他心道:“这群该死的人贩子、贪官污吏、江湖败类,碰上了小爷我,你们算是要蹦哒到头了!我与舅舅还没有相认呢,你们居然想要他的性命!幸好苍天有眼,否则……”
    白鹤鸣正想着,便被梅慕雪打断了,她问道:“白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个案子我能帮上什么忙!”
    白鹤鸣不欲在人前说出他心中所想,梅慕雪虽心下好奇,却也没有再追问,因为,每个人心中可能都有自己不愿说的秘密,即使是最爱的人,心中也有一片你无法到达的森林。
    这时,梅慕雪的楼船已经接近了通州码头。
    白鹤鸣对云中道:“云大人,我们还是先护送您回府邸吧!”
    接着,他又看向梅慕雪道:“雪儿,可以吗?”
    梅慕雪一笑,道:“当然可以!”
    云中知道他们的好意,此处虽然离家已经不远了,但是保不齐还会有什么危险,也不推辞,点头道谢。
    下了楼船,陆路换马。梅慕雪让抱琴和忘忧押着抓到的那个刺客头领回了梅家堡,并告知梅思远人口失踪案的具体情形,让他暗中相助,以期尽早结案。
    梅思远身为梅家堡堡主以及北六省武林盟主,在北方尤其是在京师一带关系自是盘根错节,云中有他相助,必定会事半功倍。
    云中吩咐陆超与马彪他们找了两辆很大的马车,拉着那些人证。白鹤鸣骑着乌云踏雪,而梅慕雪、云中他们也都换了快马,一齐向云府进发。
    白鹤鸣与梅慕雪走在最前面开道,后面是陆超与马彪,一左一右护着云中和老管家云亦书,最后是衙役捕快们在周围护着拉着人证的两辆大车。当一行人经过一片茂密树林的时候,变故陡生。
    其实,白鹤鸣与梅慕雪早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儿,树林里太安静了,鸟不飞虫不叫,简直就是一片死寂。白鹤鸣抬起右手,让队伍停了下来。
    陆超与马彪很快也反应了过来,二人同时“唰”的一声拔出了腰刀。
    陆超道:“全体警戒!”
    马彪道:“保护大人和人证!”
    衙役捕快们听到命令,也是行动迅速。
    说时迟,那时快,有“嗖嗖嗖”的箭矢声传来,几乎在同一瞬间,白鹤鸣与梅慕雪同时拔出了佩剑,二人飞身而起,手起剑落,打掉了所有射来的羽箭,而后,轻松的落在了地上。
    其余众人这才看清,两边的大树上有一群黑衣蒙面的刺客正在重新装箭,显然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不留活口。
    白鹤鸣与梅慕雪对视了一眼,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暗沉。
    白鹤鸣一声断喝,道:“你们快保护云大人和人证撤回林外,这里交给我们!”
    陆超与马彪也是聪明人,刚才见识了白、梅二人的武功,知道他们能应付的来。而剩下的人除了他们俩,恐怕都不是这些刺客的对手,是以,乖乖听从了白鹤鸣的话,迅速的组织众人原路往回撤离。
    与此同时,白鹤鸣与梅慕雪又打落了新一轮射来的羽箭,在刺客们再装箭的间隙,斩杀了其中的两个人。又是一轮齐射,结果当然还是一样,刺客那边又死伤了两人。
    刺客的头领万万没有想到,目标的身边竟有两个这样的大高手。他眼见着云中他们就快要撤到林外,已经出了弓箭的有效射程,遂一声令下,所有刺客都弃了弓箭,提着刀剑杀向了白鹤鸣他们。
    本来,刺客们是想着一半对付眼前这一男一女,一半去追杀云中他们。岂料,白鹤鸣与梅慕雪早已洞悉了他们的意图,二人心照不宣的把所有的刺客都拦了下来,使他们不能越雷池一步。
    刺客头领见此情景,大声道:“大家一起先灭了这两个家伙,再去追目标不迟!”
    霎时间,十多个刺客与白、梅二人斗在了一起,他们虽然武功不如两人,可是训练有素,相互之间配合默契,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难缠。
    趁着双方缠斗在一起,那个刺客首领却抽身提剑杀向了云中他们。陆超与马彪二人联手想要拦住他,可是,那人的武功出乎意料的高,没过几招,陆、马二人就都受了伤。
    陆超与马彪二人还在试图缠住那个刺客首领,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放弃,云大人和那些人证可就危险了,两人一般心思,即使拼上这条性命,也不能让他伤害到云中。
    其实,这边白鹤鸣与梅慕雪也在时刻关注着云中他们那边的动静,眼看着陆超与马彪二人已是险象环生,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梅慕雪自是暗暗着急,白鹤鸣却是心急如焚,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白鹤鸣与梅慕雪同时变换了招式,全是两派的大杀招,招招都能要人性命。即使是这样的招式有伤天和,为了救人,却也顾不得了。片刻之间,那些刺客就被两人杀了个干净。
    白鹤鸣快速地飞掠过去,一剑刺向那刺客首领后心,在最危急的关头,救下了陆超与马彪。
    梅慕雪也快步地来到林外,她上前问道:“你们俩没事吧?”
    “还行!”
    “死不了!”
    陆超与马彪二人同时苦笑道。
    云中以及一众衙役捕快们也都快步围拢过来,见他们俩没有性命之忧,俱都松了口气,老管家云亦书忙带人给陆、马二人上药止血。
    而此时,梅慕雪和云中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鹤鸣与那刺客首领的身上,见证这一场真正的龙争虎斗。
    那刺客首领的武器也是剑,只不过,他的剑比一般人的剑要长的多,足足有五尺左右,而他的剑法,也是异常的刁钻毒辣。
    如果说,白鹤鸣的剑法是轻灵飘逸,堂堂正正,那刺客首领的剑法就是独辟蹊径,剑走偏锋。须臾之间,两人已经大战了二百多招,暂时还未分出胜负。
    云中对梅慕雪道:“梅小姐,你上去助白公子一臂之力吧!合你二人之力,一定可以很快拿下那刺客首领!”
    梅慕雪点了点头,却没有动手,还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云中颇感奇怪,又想着江湖人大抵就是如此,也就没有再追问。
    梅慕雪知道,江湖之广大,高手必然不少,而一个江湖中人碰到一个平分秋色的对手却是十分不易,二人较技,无论胜败,于他们而言都是大有进益。眼前二人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她没有必要插手。当然,若是白鹤鸣的生命受到一点威胁,她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挥剑宰了那个刺客首领。
    白鹤鸣与那刺客首领又大战了一百多招,在众人眼中,双方还是未有胜负的迹象。当然,除了梅慕雪。
    梅慕雪是谁?她从小长于武林世家的梅家堡,父亲又是北六省武林盟主,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施展的各式各样的武功,眼光那是异常独到。
    梅慕雪准确地分析出对战两人的武功特点,白鹤鸣年纪尚轻,对敌经验稍显匮乏,好在雪山派无论是内功、剑法、轻功都是一绝,他的根基打的又牢,所以,虽然两人缠斗了许久,他也未露一丝疲态。
    反观那刺客首领,虽然对敌经验丰富,内功颇深,剑法也高强,可是,他的剑法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极其损耗内力。短时间内可能影响不大,时间长了,他虽然内功深厚,但总有不济之时,剑法迟缓,必然露出破绽,最终败于敌手。
    两人又拆了五十多招,那刺客首领的身形剑法越来越渐迟缓,破绽也越来越多。
    白鹤鸣自然也发现了他剑法的弱点,他没有急功近利,握剑的手依旧很是平稳,他要慢慢地寻找对手的破绽,准备在最佳时机一击而中。
    到了此时,梅慕雪方松了一口气,紧握的右手也一点点舒展开来,她知道,这场交锋,白鹤鸣是赢定了。
    果然,又过了十几招,那刺客首领的长剑脱了手,白鹤鸣的软剑缠住了他的右手腕,只要白鹤鸣稍微一用力,他的右手就彻底废了。
    白鹤鸣没有动手,一方面,是出于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另一方面,他也想问清楚这场刺杀的主谋,为人口失踪案再添新的证据。
    白鹤鸣问道:“以阁下的身手,断然非无名之辈!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受何人地指使来这里杀人?”
    那刺客首领高傲的一扬头,那意思是你爱杀便杀,想从我这里问出一句实话,那是没门儿。
    见白鹤鸣终于打败了这个刺客首领,众人都松了口气,纷纷围观上来,又看到这个败军之将如此嚣张的态度,无不感到义愤填膺。
    此时,梅慕雪忽道:“没想到啊,二十年前纵横江湖、仗义疏财的青云剑客夏侯赟,如今倒沦落成了替人杀人害命的刺客首领,还真是人生如棋,黑白相间呐!”
    梅慕雪此言一出,那刺客首领看着她的表情是万分的惊诧。
    半晌,那刺客首领终于开口道:“小丫头,你才多大年纪?居然认得出夏侯赟!”
    他这样说,等于间接承认了他就是当年的青云剑客夏侯赟。
    听到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梅慕雪是既惊又喜,她用手扶了一下白鹤鸣的手腕,意思是让他撤了缠住夏侯赟手腕的扶光剑。
    白鹤鸣虽然诧异,却还是照做了,梅慕雪看着他会心一笑。
    夏侯赟对梅慕雪的做法更加诧异,他道:“小丫头,你就不怕我跑了吗?”
    梅慕雪反问道:“夏侯前辈,你会逃跑吗?”
    堂堂的青云剑客,当然不会因为比武落败而怕死逃跑。
    他没有回答,又问道:“小丫头,你到底是怎么能认出我的?”
    其实,不止夏侯赟诧异,白鹤鸣他们也很是好奇。
    梅慕雪笑道:“我就是瞎蒙的!你信吗?”
    “什么?!”众人都以为梅慕雪在开玩笑,谁知她又认真地说了一遍:“我真是蒙的!”众人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梅慕雪继续道:“我小的时候,偶然听我爹爹说起过青云剑客夏侯赟的事迹,说他家财万贯,文武双全,仗义疏财,济困扶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后来突然销声匿迹,无影无踪了!而他的兵刃,就是一把五尺长的‘沧溟宝剑’!我就是凭着前辈手中的长剑胡乱蒙的!”
    夏侯赟笑了,笑得很大声,只是那笑声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凄凉、无奈、痛楚与孤独,让人闻之感伤莫名。他笑够了,才又问道:“小丫头,你爹是谁?你又叫什么名字?”
    梅慕雪道:“我爹爹就是梅家堡现任堡主,名讳上思下远!小女子梅慕雪!”
    “哦?居然是他?那就难怪了!”说完,夏侯赟摘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来他的本来面目,那是一张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的俊脸。
    白鹤鸣也对夏侯赟的遭遇深感疑惑,他捡起掉落地上的长剑,递给夏侯赟道:“夏侯前辈,你的沧溟剑!”
    然而,夏侯赟并没有伸手去接,他落寞道:“扔了吧!它并不是沧溟!沧溟已经被我沉江了,我现在的这双手,已经不配用它了!”
    夏侯赟顿了顿,又道:“你小子的武功非常不错,是雪山四杰中哪一个的徒弟?”
    白鹤鸣再一次被弄错了师父,他颇感无奈地道:“晚辈白鹤鸣,师承瀚海雪翁,雪山四杰乃是在下的师兄!”
    果然,夏侯赟的反应与他人一样,奇道:“哦?洪老前辈什么时候又收了你这么个小徒弟?”
    白鹤鸣只好又说了一遍是十九年前,然后他又问道:“夏侯前辈,你又怎会出现在此时此地呢?”这也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有些事,藏在心里太久了,就成了一种心病,有机会找人倾诉一番,或许自己会活得更快活些。有些人,虽然许久不曾忆起,却是永生都难以忘记。夏侯赟讲起了他的故事。
    二十年前,刚满二十二岁的青州府首富之子夏侯赟,因怀着对江湖的无限憧憬与向往,骑着一匹快马,带着一柄五尺长剑,就踏上了茫茫江湖之路。
    他武功高强,轻财重义,不过几年的时间,就闯下了偌大的名声,人送外号“青云剑客”。在几年后的一天,他遇到了此生的挚爱顾蔓菁,两个人郎才女貌,花前月下,约定三生。
    顾蔓菁又陪着夏侯赟在江湖上游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新春佳节即将来临,夏侯赟决定带着顾蔓菁回青州老家过年,见见自己的父母家人,而后在家里与她成亲。
    可当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夏侯家却是大门紧闭,门上还贴着知府衙门的封条。夏侯赟大惊失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顾一切地推开大门,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夏侯赟带着顾蔓菁焦急的向周围的人打听夏侯家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所有人都是避之不及,直到他们在街上遇到了一个老乞丐。
    那老乞丐见到夏侯赟,突然就放声大哭,后来,他哽咽道:“大少爷,您怎么才回来呀!”
    原来,他就是夏侯家的老管家夏侯旺,夏侯赟见到他,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何事。
    其实,只要一句话就能说明白,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夏侯家家资巨富,自然有不少之人觊觎,这其中就有青州知府冯文才与本地清风寨的悍匪蒋三。
    他们二人互相勾结,栽赃陷害,弄得夏侯家是声名尽毁,家破人亡,最后,又把夏侯家的财产瓜分殆尽。只有老管家夏侯旺只身逃了出来,只为等待夏侯赟归来,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夏侯赟听完是悲痛欲绝,怒发冲冠。他安顿好了顾蔓菁与夏侯旺,孤身一人杀上了清风寨。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夏侯赟血洗清风寨,杀的他们只剩下了十来个人,可是,他也已经是筋疲力竭,全凭着一股子怨气勉强支撑着。
    蒋三找准了机会,想在背后用暗器偷袭他,结果,被偷偷跟来的顾蔓菁挡下,他杀光了清风寨中所有的人,顾蔓菁却死在了他的怀中。
    夏侯赟和老管家夏侯旺把顾蔓菁安葬在了夏侯家的墓园,就又去找他的另外一个仇人青州知府冯文才。而夏侯旺说,他要留下来,一辈子为夏侯家守墓,夏侯赟感动之余,含泪点头同意。
    可是,知府衙门哪里是那么好闯的,那冯文才大概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他早有准备,花重金聘请了好几个武林高手保护他的安全,火拼之下,夏侯赟受了重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夏侯赟知道此次是杀不了冯文才了,只得先行逃走,打算养好伤后再做打算。
    冯文才的人自然是紧追不舍,在夏侯赟濒临绝境的时候,正碰巧遇到了来青州府办事的朱雀堂堂主和为贵,和为贵救下了他的性命。
    夏侯赟在朱雀堂青州分堂养了一个多月的伤才慢慢见好。当时,和为贵问他,堂堂的青云剑客怎么会沦落至此,他没有对救命恩人隐瞒,把自己家的遭遇全都说了一遍。
    和为贵又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他说,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去杀了冯文才为家人报仇。
    和为贵却说,有那几个高手在,你杀不了冯文才,就算你侥幸能杀了他,也将是官府通缉的要犯,一辈子见不得光。冯文才的恶行无人知晓,夏侯家的声名也无法恢复。
    夏侯赟问和为贵,怎样才能既报了仇,解了心头之恨,又能恢复夏侯家的声名。
    和为贵说,他可以为夏侯家报仇,也能恢复夏侯家昔日的声名,条件是夏侯赟要为他卖一辈子的命,夏侯赟答应了。
    和为贵果然说话算话,不多时日,朝廷便派刑部尚书吴载德查办了青州知府冯文才,后来夏侯赟才知道,那吴载德竟是和为贵的内姐夫。
    告示上列明了冯文才贪赃枉法、勾结悍匪、残害良民的种种罪行,判斩立决,家人流放三千里。同时,又为被他栽赃陷害的夏侯家平反昭雪。
    从此,曾经纵横江湖的青云剑客夏侯赟消失了,而朱雀堂中却多了一位夏管事。到如今,他已经在朱雀堂度过了整整一十三年的时光。
    正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