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鸣和梅慕雪通过陆超和马彪二人的叙述,详细地了解了边镇饷银被劫的经过。
而后,四个人商定由陆、马二人利用在官衙中的人脉继续打探消息,并随时注意云中在牢狱中的情况,一旦察觉他有危险,二人必须用最快的速度通知白鹤鸣。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用江湖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了!
白、梅二人则是快马赶回了梅家堡,他们明白,要想解决这件事情,单靠几个人是万万不行的,他们必须发动一切可用的力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回饷银。
白、梅二人回到梅家堡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见了梅思远夫妇。见礼落座之后,由于事态紧急,白鹤鸣没有说过多的客套话,他言简意赅的介绍了饷银被劫和云中现在的情况,并请求梅思远出手相助。
梅思远道:“这件事情又何需你的请求?不管是于公于私,我都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于公,饷银关乎边镇几万大军的生计,更关乎辽东数十万百姓的生命安危!于私,云大人是万民敬仰的好官,我本人亦对他赞赏有加!再者说,他又是我女儿的……嗯,那个我们梅家堡未来的亲戚,我当然更不能置身事外!”
白鹤鸣知道,梅思远愿意帮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与梅慕雪的关系,也是间接承认了他梅家堡乘龙快婿的身份,不由得心中一阵感激。他站起身来一躬到地,道:“多谢梅二叔!我……”
梅思远一摆手,道:“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了!你不如好好想想,胆敢在大明国境之内抢劫朝廷饷银的,最有可能是些什么人?”
白鹤鸣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依我看来,有能力做这件事的无外乎两种人。一种是那些贪财好利,铤而走险的绿林人士,他们心中并无家国大义,自私自利,简直枉为国人!另一种就是敌国派来的人,他们的目的当然是扰乱朝廷和边关将士的军心,以达到入侵我大明的险恶用心!”
梅思远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们不妨从这些饷银的用处分析,如若饷银不能及时运抵边关,对谁最有好处?”
“关外的女真人!”梅慕雪脱口而出道。
“一点不错!这些就是我们要调查的重点!”梅思远沉着道。
白鹤鸣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梅堡主看待问题的角度真是一针见血!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具体细节,白鹤鸣心中明白,梅慕雪与父母双亲多日未见,肯定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自己也不便一直打扰,遂先行告了辞,由梅家堡新任大总管梅念恩引领着去了客房。
梅念恩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不仅被梅思远任命为梅家堡新任大总管,更是由梅夫人做主,将抱琴许配给了他为妻。白鹤鸣与他多聊了几句,顺便恭贺了一番。
白鹤鸣回到了房中,思索片刻后,便开始提笔写信。这封书信是写给八十一水陆连环寨总瓢把子鱼得水的,大致内容是让他认真调查一下手底下是不是有人被猪油蒙了心,不顾边关将士和百姓的安危,抢劫了边镇御敌的饷银。
写好了信,白鹤鸣让梅念恩吩咐人快马送去了卧虎山。而后,他又亲自去了本地的丐帮分舵和四海客栈,拜托他们传书各地分部,帮忙多留意饷银和可疑人员的下落。
做完了这些,已经是日落时分,白鹤鸣有些饥渴难耐,恰巧路旁有一家小饭馆,店面虽然不大,却非常干净。
白鹤鸣下了马,又跟小伙计要了几样小菜。时间不大,饭菜就上齐了,他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
就在此时,忽听得远处有阵阵的马蹄声传来,听这动静,来者竟有不下七八十匹健马。
白鹤鸣心念一动,打眼望去,只见来的似是一支贩马的商队。只因,这七八十匹马之中只有三十多匹马之上有骑士,剩余的皆被圈在中间活动。那些骑士皆是身负不俗武功的健者,他们手拿长鞭,马背上还挂着马刀。
而这支商队的头马异常引人注目,它浑身雪白,没有半根杂色,即使是再不懂马之人,也晓得它绝非凡品。据说,这种马名唤“照夜玉狮子”,也叫“玉兰白龙驹”,产自西域,乃是马中的极品,有日行千里之能,三国名将赵子龙的坐骑就是这种马。
头马马背之上端坐着一人,他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头戴圆箍玉冠,腰上配着长剑,皮肤白皙,双目清澈而明亮,弯弯的眉毛,薄薄的双唇,成熟稳重,高贵而不失优雅。
转眼间,马队就在小饭馆的门前停了下来,看样子,他们也是要在此用饭。那掌柜的和小伙计早已出去迎接了,看起来他们还挺相熟。
只见,掌柜的笑脸来到那头马面前道:“于少主,感谢您各位又来照顾小店的生意啦!快里面请!”
那人下了马,点了点头道:“掌柜的,还是老规矩!要快!吃完了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不经意地抬眸间,那人看到了白鹤鸣的踏雪乌骓马,他顿时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朝踏雪走了过去。
白鹤鸣问邻桌的江湖之人道:“这位大哥,你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吗?”
“嗨,他们你都不认识呀?那些都是日昇马场的人!瞧见那个领头之人没有,他就是日昇马场的少主人于初!”邻桌之人道。
白鹤鸣点头致谢,心道,原来是他呀!
日昇马场是大明民间最大的马场,原址坐落于辽东的沈阳中卫。后来,女真人越闹越厉害,几乎占领了大半个辽东地区,日昇马场这才南迁至现在的南直隶常州府无锡县。而于家的老宅,只剩下几名老仆看守,有时候,日昇马场的人去关外贩马,还会住在那里。
日昇马场产出的马匹体型健美、毛色亮丽、肌肉发达、行动快速灵活,无论是在官府还是民间,都十分的受欢迎。是以,他们每三个月来一次京城东四牌楼骡马市贩卖的马匹,都能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于初,字怀安,乃是日昇马场场主于沐阳之子,他家学渊源,极擅相马,因此得了个“玉面伯乐”的美称。他不但生性淳孝,而且武功修为极高,为人又极是乐善好施、守信重义,在江湖之中的人缘亦是甚佳。
于怀安绕着乌云踏雪转了两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它打了个响鼻,表示不满。
于怀安一笑,语气颇为激动地道:“果真是好马呀!万中无一的好马呀!请问,它是哪位兄台的坐骑?”
白鹤鸣站起身来,简单道:“是在下的!”
于怀安闻言,极快速地扫视了一眼白鹤鸣,而后大步来到他面前,抱拳道:“请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白鹤鸣亦客气道:“在下白鹤鸣,草字泽霖,久闻于少主大名!”
“哦?原来阁下就是近来声名日盛的白公子呀!今日得见,我亦算不虚此行!”于怀安道。
白鹤鸣谦虚了几句,并邀请于怀安同席而坐,于怀安欣然同意。掌柜的又亲自上了一些酒菜,而那些日昇马场的下属,也都分批而食。
于怀安吃了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道:“白公子,我这人有个毛病,见到好马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这匹踏雪乌骓马万中无一,不知你能否割爱?我愿出白银五十万两外加我日昇马场豢养的十匹健马与你交换!”
白鹤鸣一愣,心道,这于怀安怎么如此说话?踏雪与我之间的情义,岂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他就算出再多的钱又有何用?以他的才智阅历,断然不应该说出如此之语,难道他是……?
想到这里,白鹤鸣淡然一笑,语气坚定地道:“于少主,踏雪于我而言是无价之宝,无论是谁,哪怕他出再多的银钱,我也是不可能与之做交易的!”
于怀安又加了两次价,已经将白银提高到了一百万两,白鹤鸣只是摇头不依。要知道,在大明一百万两白银可是天价!
于怀安盯了白鹤鸣半晌,然后,突然斟满了三杯酒,站起身来郑重抱拳道:“白公子莫怪!你那踏雪乌骓乃是千里之马,我实在不忍心它明珠暗投,落入庸人之手。你我素未谋面,今日乃初相识,我才以言语试探,方知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白公子是真英豪,踏雪乌骓马认你为主,乃是慧眼识才!于某有眼无珠,先自罚三杯给你赔罪了!”说完,于怀安连饮了三杯酒。
白鹤鸣也站起身来,拱手道:“不敢!于少主素有‘伯乐’之名,爱马之心白某是自愧不如!”
于怀安摇了摇头,道:“世人传言多有误处,不可尽信!其实,我平生有三种爱好,第一是好酒,第二才是好马,第三是好剑!世人皆以为我们家是开马场的,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我最喜欢的物事也应该是马!”
白鹤鸣道:“原来如此!”
……
两个人是越谈越投机,不知不觉间称呼上也发生了改变。最后,于怀安道:“泽霖,你我倾心相交,相见恨晚!只是,今日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改日,我在前门大街的‘广福楼’设宴,我们再痛饮它个三百杯!贤弟你可一定要赏光啊,那儿的烤鸭和涮羊肉可是天下一绝!”
“好!到时候,我一定去叨扰怀安兄长!”白鹤鸣爽快的答应了。
于怀安与白鹤鸣告了别,带着马队离开了,白鹤鸣也在天将大黑的时候回到了梅家堡。
梅慕雪见白鹤鸣的心情似乎格外的愉悦,忙问其原因。白鹤鸣便讲述了与于怀安相识的经过,最后,说的就连梅慕雪也好奇起来,这“玉面伯乐”究竟是何许人也?
一旁的梅思远却疑惑道:“哦?日昇马场的人又来京城贩马了吗?”
白鹤鸣一愣,道:“是啊!我看足有五六十匹健马呢!梅二叔,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梅思远摇了摇头,道:“没有!只不过,以往他们都是三个月来一次京城,这一次,他们倒是足足提前了一个月呢!”
“哦?这……”白鹤鸣颇感疑惑道。
梅慕雪见状,娇嗔道:“爹爹,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呀?你对日昇马场的事情倒是清楚得很呐!”
梅思远轻“哼”了一声,道:“也不看看这是在谁的地盘!”
夜深了,白鹤鸣与梅慕雪各自回去休息,梅思远却让人叫来了慎成轩,吩咐他秘密去调查一些事情。慎成轩没有惊动任何人,趁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梅家堡。
接下来的十几天,白鹤鸣和梅家父女分别通过各自的途径查找失踪的饷银,结果均是不尽如人意。
好在,北镇抚司和三法司的人也不全都是吃素的。
北镇抚司查出了锦衣卫千户汪昭明乃是借假死脱身,停尸房内的尸体根本就不是他本人。只可惜,当锦衣卫和衙差们赶到汪昭明家中之时,早已是空无一人,他和他的家人不知去向。朝廷已发下海捕文书,全国各地官府高额悬赏,全力搜捕他们一家。
各地捉刀人(赏金猎人)亦是闻风而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上天入地地寻找汪昭明一家。当然,他们也不全是为了赏金,实在是那汪昭明的所作所为触碰了人们心中的底线。
三法司的人也查到宽河守御千户所存在的问题,据当日值守的几个军官交代,给他们送酒的为首之人是一名女子。只是,那名女子蒙着面纱,看不清楚她的脸。官府画师根据军官们的描述,画影图形,虽然不能立刻找到她,亦有震慑之功效。
基于此,梅思远与东方子衿决定联合传下南、北武林盟盟主令,全力襄助官府查找汪昭明一家与那蒙面女子的下落。这亦是百年来南、北武林第一次携手合作,意义非凡。
又过了几日,白鹤鸣收到了鱼得水的回信。他在信中言道,自己遍查了八十一水陆连环寨上下,十分确定没有人违背帮规,私自参与抢劫御边饷银,并且表示,他们也会通过自己的途径,为找到劫匪和饷银的下落出一份力。
可以这样说,这次劫匪们把主意打到了御边饷银之上是犯了众怒,从官府到武林再到民间,无不竭尽全力寻找他们的下落,以期尽快惩凶除恶,让饷银完璧归赵。
正是:一人难挑千斤担,众人能移万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