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小风拨通了陈女士电话。
    她说工作忙，保单暂时还没看。
    过了一个星期再打，她说在出差，半个月之后回来。
    半个月后再打，她说还没回来，过几天回来。
    又过了一个星期，她说工作太忙，保单还没看，以后再说……
    当初这是多么稳妥的一个单啊，怎么慢慢就变成这样了？
    小风百思不得其解，想找谁问问，看了一圈，只有当初面试他的总监还在公司，于是来到他的门口。
    总监正在笔记本电脑前忙着什么，见有人站在门口，转过身来，“怎么了？”
    小风在旁边坐下，说了陈女士的情况，“总监，您说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签单？”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签不了，这个单已经废了。”
    小风如遭雷劈，“啊？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面的问题可太多了，如果你当初不和她一起吃饭，说不定还有签单的可能。”
    “啊，是不是因为我没买单……可是我当时身上只有几十块钱……”
    总监摇摇头，脸色严肃，“这还是个小问题，关键是通过这次吃饭，她摸清了你的情况，对你完全失去了信心，买保险本来买的就是一个信任，你想想，你对一个人没有信心，你还会跟她买保险吗？”
    小风心里隐隐作痛，还是倔强地问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总监便说了个一二三四，关乎他便宜的发型、低劣的西装、老旧的皮鞋、拘谨的谈吐，以及在料理店里缩手缩脚、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小风听了，如梦初醒，心如刀绞。
    总监继续说道：“这些话说出来是残酷的，但这就是现实，如果你想在这一行继续干下去，你必须狠下心来刀削斧凿般剖析、改进、完善自身。”
    小风心里清楚，有些是表面的，要改进尚可考虑，再借点钱打扮打扮就是了，有些是内在的，那是一个长期而缓慢的过程。
    说到见识，那不是花几百几千块，一个月两个月就能见效的，而我，又能撑几个月，我家里那些债主，又能等几个月呢……
    想到这里，小风目光呆滞，浑身乏力，出了办公室，下楼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车。
    睡了一下午，睡了一上午，在家躺了一个下午，又过了一晚上，他最终作了一个决定：
    辞职。
    当他办好手续两手空空下楼的时候，他大脑一片空白，恍恍惚惚。
    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腿脚稍微恢复了点力气，他便起身走过街道来到站台上，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车。
    车在路上飞驰，路上行人来去匆匆，车辆川流不息，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再见了……也许，以后再也不会见了吧……
    下了车，他在路边走着，周围的一切熟悉而陌生。
    来到巷口，墙边摆了个小摊子，稀稀疏疏摆着几样蔬菜，一个老阿姨正在从塑料筐里往外拿西红柿。
    见小风过来，老阿姨起身让路。
    小风跨过塑料筐，看那西红柿红通通圆滚滚，几个月没吃水果了，那就买两个吧。
    到了楼上，他将装有西红柿的袋子放在倒在地上当桌子用的行李箱上。
    刚坐下，一个西红柿从袋子里滚出来，滚到了床底下。
    小风趴在地上，在床底下看了一圈，伸手拿出西红柿。
    西红柿上竟然水漉漉的。
    他看了一下袋子，是干的。
    伸手摸了摸床底，床底下居然有一滩水！
    房间太小，拖把扫把也就没有买，他只好在行李箱里找了一件旧衣服，把床底下的水吸干了。
    然后洗了西红柿，咬了起来。
    无意间看了一眼西红柿的根部，黑乎乎的，烂了一个洞。
    再看时，里面爬出一条虫。
    他将西红柿扔在垃圾桶，坐在床沿一动没动。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想不通这床底下哪来的水，便又趴下，用手摸了摸床底，又是一滩水。
    他又用旧衣服把水吸干，拧在厕所里。
    不一会儿，又有一滩水。
    天哪，难不成这半年来我就睡在这水床之上？
    原来是地板渗水啊，怪不得房租这么便宜……
    没有工资，为了房租和生活费，前前后后跟同学借了一万块，好不容易撑过来半年。
    这六个月里，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的茫然无措，遭受过多少次的谩骂指责，希望起来了又破灭，破灭了又起来。
    当初信心满满，要月入过万，最终还是心如死灰，绝望透顶。
    好不容易买个西红柿，还有虫……
    房间小，没有窗户，衣服都没地方晾……
    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水床……这跟坐牢有何区别呵……
    明珠给我打过那么多次电话，我都没接，我真的没心情，也没力气说话，真的对不起……
    最怕的，还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他从公司出来，一路上心里难受，只是人多，硬撑而已。
    现在回想着这一切，心里愈加难受，倔强的外表再也支撑不住，脆弱的情绪如洪水决堤汹涌而出，顿时失控般抱着头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