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丹说道:“这些沙国人不知道是不是走的官道,居然一个都没有看见。”
楚小木却有些忧心忡忡,说道:“倘若能看见还好,我就怕一个都看不到。”
映丹问道:“这是为什么?”
楚小木说道:“如果一个都看不到,说明一路并未遇到抵抗,离碧城是越来越近了……”
映丹心想也是,也跟着担心起来。
二人休息一阵,催马继续赶路。自过诗水驿后,沿途的人尸、马尸渐渐多了起来,每走几里或者十几里便可看见碎裂的尸块,有时一两具,有时四五具,多的时候竟有二三十具,发出难闻的恶臭。
偶尔还发现沾满血迹的长枪、铁剑之类,显然是有碧城的军士在那一处遇了害。而死去的马匹除了头颅之外,基本上只剩下一副骨架,显然马身上的肉已被割下,充作沙国人的腹中之物了。
不少乌鸦、尸鹫停在人尸马尸上不停啄食,见有人过来便扑地散开,呀呀高飞。
其中一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具人尸,竟然也只剩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尸身仅余骨架,皮肉被割,内脏掏空,模样极是凄惨可怖。二人都不忍直视,映丹更是一阵干呕,险些呕吐出来。
碧城的人民多以放牧为生,人们领着牲畜都是逐水逐草而居,不同于西海城、金阳城,除了主城外领地各处还分布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村邑,会固定在一个地方耕种生活。沙国大军从南至北席卷而过,所能见到的活物都被屠戮殆尽,也正因为碧城游牧的生活习性,才没有看到大量的人马死伤。
不过人尸马尸渐多,而且尸体越来越新鲜,二人猜测已距离沙国人不太远,便不敢再走官道。商量一阵,决定在官道西侧的草原上直上碧城,这一带会经过一片名叫花独丘的低矮小山,虽然速度会慢不少,但距离要近一些,估计也比官道更为安全。
两匹军马从清晨到现在已累计跑了五六个时辰,早已经疲惫不堪,二人不得已,只好放慢速度。快要天黑时,草原上开始起了朦朦胧胧的雾气,四面八方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视线能及处不过二三十丈。
又走了三十四里,朦胧的雾气中开始出现一片低矮的小丘,正是名叫花独丘的地方。小丘上除了草原上常见的野草,也生了不少半人高的灌木和小树。草木杂绊,马儿已不能奔跑,只得缓步前行。雾气也更浓了些,所见不过数丈。
楚小木二人翻过一个个小山包,忽听得左前的西北方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叫喊声。心想莫不是沙国爪族人就在这附近?便招呼映丹下了马,朝着声音的方向悄悄走去。
又翻过几个小山包,嘈杂声已是四面八方地响起,显然人数众多。悄悄来到一个小山顶上,只见山下浓雾中透处一片红光,东西延绵不知尽头,竟是无数点燃着的火把。
朦胧的火光之中,密密麻麻都是一个个黑乎乎的小帐篷。
因浓雾遮蔽,仅有近一些的才看得清大致形状。只见这些帐篷不同于碧城帐篷的圆尖顶,一律都作成尖脊顶,两端平出好似尖刺;帐门斜开,大小也较碧城的帐篷要小得多。看这些帐篷的形制模样,自然是沙国爪族人的无疑。
山坡下能大致能看得见的帐篷只有数十顶,然而朝东西北三个方向延展出去,似乎不计其数。
楚小木与映丹躲在灌木丛中,忽然间见到这种景象,都是大为吃惊,想不到爪族人竟在这里布下了营地,而且藏在浓雾之中难以估摸其数量,也不知道大将军他们是否清楚。二人急忙下马,将两匹坐骑牵下小丘顶后拴在树上,再回到丘顶仔细查看。小奇生则一声不响地跟在二人身旁,十分乖巧。
营地中火光昏昏,人声嚷嚷,看起来乱糟糟的一团,却透着一股凶悍残暴的气息。帐篷间一群群人影闪动,大多都肩挑背扛着一些东西,似乎是在搬运物品准备工事之类。还有一些居然身骑两足的大怪鸟,在营地中奔驰来去,不知是些人还是灵。
映丹小声问道:“爪族人已攻下南定军大营,可以一路北进直上碧城,为什么会在这里扎营?”
楚小木摇头说道:“听说花独丘在这个季节总会起雾,他们在这里扎营,也许是害怕我们的人发现。”
映丹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往东还是往西?”
楚小木想了想,说道:“先探探这里的情况,正好回报大将军。”
借着夜色和草丛灌木掩护,二人牵马沿着爪族人的营地边缘悄悄潜行,楚小木心中默记已走的距离和方位,以便推算营地大小、帐篷数量。小丘上草木丛生,走得有些缓慢,天色昏暗难以见物,好在有营地的火光照射过来,勉强可以辨认方向。
绕到营地西侧时,已是中夜时分,仍然十分寒冷的春风吹来,人和马都冻得瑟瑟发抖。又走了约莫半里,只见无数爪族人正从山丘下的某处往营地抬运物品,人影幢幢,连成长长的一线,二人已无法得过。找到一个高处往山丘下一望,却是一个河湾,河中还停了两艘大船。抬到营地的各式物品正是大船上搬下来的。
楚小木粗略估算,这些帐篷数量该有三四千之多。假如一个帐篷里住两名爪族士卒,这一批也有七八千之众,如果住得三人,便有上万名。倘若有些士卒没有搭建帐篷,人数就只会更多。南定军在碧城五个中军中是人数最多的一个,数量上却远不及爪族的这一支军队,甚至还有可能不及他们的半数,怪不得连大营都失守了。
楚小木将心中猜测与映丹小声说了,映丹也是忧心忡忡,说道:“得赶快回到碧城禀报大将军,听他指示。” 楚小木也说只有如此。
二人认了个大致的北向,牵马在草丛灌木中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