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城外的熊熊烈火，努尔哈赤双拳紧握脸色发青，嘴唇微微颤抖整个人僵在原地，好一会没有开口说话。
    身后的代善、阿敏等人也是面色发苦，这其中阿敏脸色最难看，原本他是主动请战想带队突袭的，努尔哈赤担心他莽撞坏事，没有同意他的主动请缨。
    如今看着远处那些在火海中挣扎的残兵，阿敏感觉自己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父汗，怎么办？”
    半晌，代善的声音传入努尔哈赤耳中，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与不安。
    努尔哈赤宛如从梦中惊醒一般，猛地转过身来，看见身后眼神中充斥着不安的白甲兵，更远处是躁动不安的马群。
    “让白甲兵去执行军法，回营修整，明日再战。”
    努尔哈赤那威严而沉稳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原本被熊熊烈火惊呆的众人这才纷纷回过神来。
    数百名身披重甲的精锐白甲兵开始列阵向前，手持兵刃阻拦搜寻那些溃退下来的士兵，避免造成更大的恐慌与混乱。旗主们纷纷下去指挥自己的部队有序返回大营。
    努尔哈赤骑上护卫牵来的战马最后深深地看了眼远处的火海，拨转马头带着护卫们消失在夜色中。
    “可惜了，城外道路被大火阻断，否则若是此刻出击，必破敌军。”
    城墙上的狄杰开口道，声音中带着些许遗憾。
    这番话让旁边的李广生刘强二人听得瞠目结舌，这家伙怎么比大人还激进，一把火烧掉上千建奴精锐还不满足，还要出城冲击建奴本部，平时看他训练士兵也没有这么疯呀。
    狄杰却并未在意身旁同僚的反应，径直转身离开了城头。
    伴着城墙方向响起的万岁声，夜战胜利的消息也传遍了东方城的每一个角落，此时正值深夜，可城外那般大的动静早已将城内居民全部惊醒。
    自从建奴大军来袭，居民们便被要求呆在城内，只有少数需要去岛上打理农田的农人可以乘坐小船来往于小岛与码头之间。
    城内居民绝大多数都曾沦为建奴的阶下囚，饱受折磨的他们一方面对建奴怀有刻骨的仇恨，另一方面也极其恐惧建奴大军。
    前几日的枪炮喊杀声已经让城内居民们颇为担忧，今天夜里城外的动静可把居民们吓坏了，有不少被惊醒的居民甚至都打包好了行李，想着若是城破便趁乱背上行李逃命。
    直到震天的万岁声传来，居民们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一栋木屋内，李老七也长舒了一口气，手中紧握的短斧也放了下来。
    从夜晚听到城外动静开始，他便拿出了这柄见过血的斧头守在门口，将儿子和一屋子居民都护在身后。
    “爹，是不是那些留着老鼠辫的坏人又要来欺负咱们了？”
    一个稚嫩的童音在屋内响起，一个裹着件破烂袍子的男童满脸害怕，拉了拉李老七的袖子开口问道。
    “乖，咱不怕，那些坏人都被张大人打跑啦，有大人在那些坏人不敢来欺负我们的。”李老七的声音中充满了怜爱。
    屋内举着各式各样简陋武器的居民们也纷纷长出一口气，放下东西开始互相交流起来，都觉得多半是张大人又打了胜仗，建奴打不过张大人手下的军队。
    执政官邸内，张扬此刻正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懊恼着。
    “我怎么就没算到这帮人能人挤人把壕沟填平呢？这一下至少放跑了一千多建奴，亏大了呀！”
    张扬看着眼前系统屏幕上显示的战役总结，嘴里不停的嘟囔着。经过前几天的战斗，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天才军事家，只是拥有一些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罢了，很难做到面面俱到。
    “滴，歼灭敌军1267人，无俘获。恭喜您获得一场辉煌的胜利，在缔造伟大帝国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看着系统统计的战果数量，张扬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今晚这一把火烧掉了一千二百多人，再加上前几天陆陆续续干掉的五百多人。
    自己这几天一共报销掉后金一千八百多人，要知道此时的后金八旗总人口才几十万人，其中能拉上战场的撑死十万。这一千多精锐士兵的损失对后金而言是相当肉疼的。
    虽然没有达到战前预想的战果，不过也算是给予建奴重创，张扬这么想着，心情总算是振奋了些。
    后金军大营，此刻的军营仍旧笼罩在黑夜中，营内的八旗兵们个个面色凝重，不复出发时的轻松与兴奋，军营内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喂，听说你们这次去夜袭碰了钉子？”
    两个正在营内巡逻的正黄旗士兵走到僻静处，走在后面的矮壮士兵轻声询问道，说着还侧头小心的观察着周围。
    “嘘，你过来些，我跟你说那海寇首领恐怕不是凡人呐。”
    走在前面的高个士兵小心翼翼的轻声开口道。
    “啊，这话怎么说？”
    矮壮士兵闻言吓了一跳，赶忙凑近问道。
    “我们牛录本来是被安排第二批攻城的，离那海寇城墙不算远，我说的都是我亲眼所见，本来正黄旗那些人顺着坑道都已经快要摸到城墙下面了，突然不知从何处涌来了一股水流，接着城墙下突兀燃起了一阵大火，然后……”
    高个士兵说到此处，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仿佛一个时辰前那恐怖的画面又出现在眼前。
    “然后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矮壮士兵正好奇，见他说到一半停下，立刻出声催促。
    “然后那些涌出来的水燃烧了起来，那些火一旦沾到身上就如同附骨之蛆，怎么也扑不灭。我亲眼看见……”
    踏踏踏～
    一队巡逻士兵从不远处经过，高个士兵立刻住了嘴。
    海寇有鬼火相助的传言很快在后金军中传播开来，一时间后金军中士兵人心惶惶，这些从白山黑水中走出的后金士兵不惧怕强大的敌人，却对未知的鬼神之力恐惧万分。
    大帐内，努尔哈赤正和旗主们商议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
    “父汗，我大军新败，贼人守城利器甚多，此城一时半刻恐怕难以攻克，不如我军先行撤退，待粮草充足兵马齐备，再发大军征讨海寇，那时必可一战而下。”
    代善率先开口道。
    若是放在过去，代善这番话必然会遭到莽古尔泰、阿敏等一众主战派旗主的竭力反对。
    可今天，代善这番话说完，大帐内其他旗主们却一个个面露犹豫之色。努尔哈赤坐在首位，众人的表情反应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努尔哈赤微微眯了眯眼，却没有第一时间接代善的话茬，开口问道：“溃兵处置的如何了？”
    阿敏立刻抬头回道：“禀大汗，溃兵已全部军法处置。”
    “好，海寇器利，一时半刻想要攻下确实不易，可我们若是撤军放任海寇在此地坐大，将来若是我们与明国、林丹汗开战局势将会如何？”
    努尔哈赤的话音落下，帐内众人心头一紧，纷纷想到，这海寇才出现多久，就把皇太极烧成重伤，正白旗被打没了一半兵力，镶白旗也在之前的夜袭中损失惨重。
    若是再让这股来历不明的海寇壮大下去，下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