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将军，我这里捡了一个人......”有队修士的头目面露尴尬。“啊？”
    原来这队修士领了侦察任务后心里也怕，小心翼翼在含璋塞周围找了个山头潜伏下来，打算时间差不多便回程交差，谁不曾想怕什么来什么，对面居然出现大队人马越境而来。
    看到那迅如疾电的来势，这队修士便知道运气不好撞到了强手，遵照秦晚的命令，这种情况不须作战可以立即撤退，小队马上飞到空中拍上驭风符掉头就逃。哪知对面当先一人速度奇快，这边才飞空加速，身边就莫名其妙多了个人。
    整队修士被吓得魂飞魄散，这种移动方式前所未见，强者都不能形容，惊慌之中什么标定目标齐射也忘了，速度看齐也忘了，齐喊一声，各种光球术法乱七八糟便朝来人射去。
    诡异的是，来人抛出张画轴，空中出现幅巨画，将所有攻击全部挡下，之后便听得这人大喊：“救命救命，不要打我，我也是萼国人。”
    那张画轴一卷，空中彤云密布，居然下起雪来，鹅毛般的大雪将一小片天地遮盖。原来这人正是李道子。他自从沿海登岸后，误打误撞闯入了云国地界，一路朝心目中的北方无终壑行进，却横穿了整个东西线。
    这人性格乐天，也没有说啥时候就必须走到哪，所以边行边画，倒也逍遥自在。云国戒备森严，但他数千里山岭飞飞走走，居然没有触发警戒，虽多因他爱钻穷山荒沟，运气好也是一部分。不过，运气终有用尽之时，等走出群山，迎面便碰上了雷家的巡查小队。
    雷隆衡正在对萼国用兵，巡逻队眼看来人萼国装扮自然怀疑他是奸细，立马出手抓人，李道子好言问路，却被各种法术劈头打过来，他生气之下便施展了一手“五色墨”，将巡逻队困在了画境之中。
    至此，李道子也发现情况不对了，对面的人敌意满满，叫嚷着别放探子跑了之类的话，难道打仗了？他有心问哪边打哪边，却没想到巡逻队援兵来得极快，转眼被雷家两名强者三名中阶堵住。
    雷家这手幻雷龙之术，又怎是李道子所能敌，一看势头不对他立刻开溜。在雷家人眼中，对方是强者级人物又岂能放过，且逃且追，便逼近了秦晚手下这修士藏身的山岭。当李道子看到萼国军队服装的人望风而逃，想也不想便使出他特有的“移空”，一举冲到了人堆中央。
    这下好了，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更加坐实了他是萼国探子。得亏他画卷存得多，扔出幅千山雪景图来阻敌，雷家强者只见前面一幅巨画展开，接着纷扬大雪犹如实质，不清楚其中奥妙只得缓了缓。
    趁这个当口，李道子大叫救命，秦晚的修士小队怎会轻信这人说法，万一是敌人苦肉计呢，这圆脸家伙手底下真有两下子，若是将敌人带回大营，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乱子。所以为首修士一招“水如泉涌”将他冲走，趁着大雪遮蔽敌人视线，亡命地向西北寒城方向奔逃。
    他们有秦晚的驭风符加持飞行道具，速度真不比雷家慢，好不容易拉开安全距离，大家这才转折朝南向大营飞去。飞着飞着，某人都有种不熨贴的感觉，左右乱瞧后，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殿后的修士，飞行灵器上挂了个人......
    这人就是刚才布雪的圆脸家伙，此刻已经昏迷不醒，但在其昏迷前，应该是刻意用背的画框勾在修士的飞行灵器上，难怪飞起来感觉哪里不自在哦！众修士面面相觑，有人说直接从空中扔下去，有人说干脆杀了以绝后患。
    这个时候，秦晚定下的“常功、特功和首功”制度起作用了，还是为首修士胆子大，说带回去交给长官审问，如果是好人，也算积了件功德，是敌人的话，说不定秦将军要的情报都有，那就立大功了。
    想到白花花的灵石和功绩点，众人心一横，趁着李道子昏迷连着给他下了七、八种禁制，怕他修为高醒来作乱，各人身上有的“捆仙索”、“禁神珠”之类灵器又全给用上，这才带着他回到了营地。
    全军南撤。
    玉车上，江艾茵默不作声侍坐在侧，有些失落的样子。“没想到接手这么强大的天鸾府军，第一仗便是望风而逃呀。”秦晚苦笑着对柳烟遥说。
    脚边躺着昏迷的圆脸修士，秦晚检查一番后发现此人虽然严重亏虚，丹田灵力却竟已凝实成丹，是个从不曾知晓的强者。他撤去了其它禁制，学着赫连无畏的做法在李道子体内打入气环后，便安心与柳烟遥聊了起来。
    “我倒觉得你做得很对呢。”根据修士们传回来的报告，雷家集结了一支超大型军团，虽然观测者结论不同，但应该有起码五队十人以上的强者，带着地面部队缓缓向含璋塞推进。
    考虑到雷隆衡必须在南零一留下部分核心战力，那么这支军队可以说是雷家全部家当，也证明其留在后方的战力完成了在南零二的集结。
    柳烟遥认可秦晚的做法。虽然历史文献、小说话本中，经常有名将以少胜多，出奇制胜的描写，但真正的战争往往没有那么奇诡，会以最朴素无趣的形式表现出来。
    “没办法呀，雷隆衡是名将，他摆出堂堂之阵，意思就是不给机会，我们这边能咋样？”秦晚有些丧气。对方这样用兵，等于是将云国腹地放空，把萼国当成自己后方，往北，他卡住南零一南零二采取守势，往南，他占据轻雁塞后，可以将寒城和含璋塞的残留部队关门。
    南闻龙和车延几乎没有多少腾挪游击的空间，除非他们能顺利进入云国境。
    “是你这边，打仗的事你可别找我，人偶一时没法补充的。”柳烟遥现在对秦晚提防得很，生怕他又找自己要这要那。“不要这么计较嘛”，秦晚讪讪地说。
    此刻秦晚正带着修士们从空中绕经腾水，连帝京都不顾了向帝峦急退。这也是南闻龙、车延和纳兰静的意见。雷家所占地盘越大，他们要驻守的战力就越多，只有等对方兵力摊薄，才有机会进行游击骚扰。
    雷隆衡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个问题。战局关键是人，而不是领土。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雷隆衡的战略目标，首要是击破萼国反抗力量，而不是占领帝京，他留滞在明光城这段时间，上门的贵族高官，肯定已将部分皇帝成员南下的消息泄露了出去，甚至军部调动秦晚的军令，也有可能被其侦知。
    他知不知道纳兰静部、秦晚部是萼国主力呢？青鸾藏身的地方很秘密，暂时应不在他考虑范围内。秦晚将自己放到雷隆衡的位置上思考，如果是他，应该会兵分两路，一路极速南下卡住帝峦通往萼国南方路线，另一路则是搜索抵抗力量加以歼灭。
    这时候就得比拼情报能力了，谁能先侦察到对方动向，谁就能主动。秦晚猜这个时候雷隆衡正在调动一切资源寻找决战对象，会怎么做呢？这时他脑中浮现出那个贪吃爱玩的少女倩影，有雷隆浅的灵觉帮忙，对方真是方便呀。
    唯一对萼国有利的是时间。不管是谁，对雷家未来家主出手，脸皮绝对是撕破了。雷家强大，但是根基不稳，虽然探子还未传回消息，但他们国内斗争应该已经白热化。只要能拖下去，到时如果雷家被派兵讨伐，他们就成腹背受敌态势。
    圆圆脸的画师悠悠醒来。李道子才睁开眼睛，一柄利剑便递到了眼前。“不要动！”江艾茵凶巴巴喝道。
    “哎，哎！”，李道子挣扎着想自卫，却发现无法运用护身灵力，顿时慌了神，动得更厉害了。“叫你别动！”江艾茵挺剑直刺，在画师脸边擦过，冰冷剑刃让他一个激灵，人顿时老实下来。
    “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好人！”李道子边说，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同时扫向车中三人。
    “无终壑么？”秦晚在地理书上知道这个地方。大陆北方，是一条巨大无比的天堑，其深不知几许，隔着天堑望不到对面，相传一旦进入，便永远走不不出去，因为是无始无终的深渊，所以名为无终壑。
    “你去那里做什么？”江艾茵没有放松警惕问道。
    “我们宗有流传下的典籍，里面记载无终壑并非没有终点，渡过之后是另一片大陆，我想去看看嘛。”李道子满不在乎地答道。他是极不安分之人，结丹之后感觉呆在宗内无趣得紧，作为画师，行万里路，画万幅画是其梦想，要走就索性走远一点，便挑了个人所未经的目标。
    秦晚和柳烟遥对望一眼，这人倒有冒险家的气质，两人都觉有趣，不过还不能确定是真是假，所以秦晚又问：“这位朋友，我看你身负高深修为，怎么会不辨方向，走到两国交战的地方的呢？”
    “啊！这是哪里？”
    “还没问完话呢，老实点。”江艾茵拿剑吓唬，李道子脖子一缩又坐到车厢地板上。他苦着脸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把我带到这里？”“闭嘴，现在是我们问你！”
    江艾茵做参军从事的，问问题那是细致无比。出生师门、修为来历，桩桩件件盘问下来，差不多花了半个时辰，秦晚才从李道子口中掌握了大致情况。原来在秀州靠海的一个以画入道不知名小宗，居然出了结丹境强者。
    他本觉玄真、若男的天赋已是到顶了，自己靠着连连奇遇，在修士中也算是成长极快的了，没想到天外有天，居然还有这种人物，看年纪比自己还小点的样子！
    他感兴趣地问李道子：“朋友，你今年贵庚？”“十八。”“足岁虚岁”，“嘿嘿，虚岁，足岁十七岁半了。”秦晚此时十八足岁已过，比他大大半年的样子。
    这下连柳烟遥都感兴趣了，“十七岁半结丹，你怎么练的？”
    “我也不知道啊，仙芝老隔段时间便拿画谱给我，让我照着画，我画着画着就破境，画着画着就破境，后来他就没有新东西给我画了。”他说是这么说，其实背后远没有这么简单。
    仙芝老给的画谱，都是空青宗祖传的灵物，寻常人别说画，便是看上一眼也会神识受伤。李道子天赋异禀，加上嗜画成痴，无形中其道心正契合了空青宗“青云无痕，万法当空”的要义。
    “那雷劫呢，不容易过吧？”秦晚担心路玄真破境时雷劫威力，赶紧问道。
    “那个可怕得很！”李道子面带惊恐之色。“我从秘境出来后没多久，有天正在调颜料，那金母砂硬得很，费了好半天功夫，突然间全身毛发直竖，劫云就来到了山顶上。要不是仙芝老给了我好几张古画挡劫，我们宗都得给劈烂掉！”
    “秘境？什么秘境？”“幻蜃秘境。”“哦？”原来李道子跟着归云宗下青云宗下的凌云宗进了秘境之后，凌云宗掌门吩咐他跟在后面，有什么东西便自己捡拾。
    其实这掌门是存了个心眼，好东西哪轮到他捡，凌云宗的人自己一窝蜂地先搜刮了个干净。一开始凌云宗的人还会注意他几分，但灵宝当前，时间就是资源，很快便将李道子甩在了后面自生自灭。
    李道子又是个路痴，在秘境里更加彷徨无主，他找不到凌云宗的人便自己乱闯，结果被妖兽各种猛追，若不是他有“等身像”的画术，早就成了妖兽肚中美餐。为了避开一群腐骨獾，李道子逃进了山隙中，结果身边发现了好东西。
    这个山隙是异界面一块地层断裂带，“三色岩、金母砂、朱琥珀、蓝玺！”李道子得意洋洋地说。这些矿材对于炼器师来说用处其实不大，其它修士便是路过也不会捡，但却是空青宗梦寐以求的颜料来源。
    空青宗以岩彩作画，李道子便好似老鼠掉进米缸里，镐头抡得直冒火星子，采完矿石便立刻尝新，用新得的颜料画到快要出秘境。等到他出来，各队的修士正好返程，运气好被李道子撞到一队，远远地跟着到了入口。
    他这么一说，秦晚泰半确定李道子所言非虚。秘境中地形特殊，妖兽也是独有，能够说出这么多细节，再若是云国奸细，除非一早便潜伏入空青宗了。看来这是个强运有福之人，在那么浓郁的灵气环境下画了近月的画，他又心思单纯，正暗合画道要诣，反而顺利突破了修为瓶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