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转生轮回杖入地逾尺,其上钢环兀自跳动,叮当作响。
“哼!”铁罗汉腾身落地,虎虎生风,愤愤拔出禅杖,喝道:“小东西,这次看你往哪跑?”话音未落,朗笑声和咳嗽声随即响起。公冶世英暗暗叫苦不迭,心念急转,直接亮出了底牌,手握一截半尺短棒。铁、笑、病三人见之变色,吃一堑长一智,分立三方,以防再次同被暗器击中。
人不可貌相,物件也是同样的道理。看似毫不起眼的半尺短棒,有着极是不凡的来历,乃宗师级巧匠青梅子得意之作。原理与火铳相似,都是利用炸药的爆炸来弹射物件,不同的是一个弹射的是钢珠,一个是数以千计的牛毛针,钢珠射程远,牛毛针覆盖面广,且生有倒钩,制造更困难。平常用油纸包裹,防止受潮或直接被水浸泡。公冶世英嫌弃原名拗口难记,改称为“马蜂窝”,倒也贴切。如此宝贝,自然少见,他拢共也才得到三支,每支只能使用一次,以防万一,出门时带了其中两支在身上。
铁、病、笑三人是切身体会过“马蜂窝”的威力的,险些丧命。虽说当时一心扑在黑袍女子的宝刀上,没有防备,但他们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就算是有防备,他们也躲不开,更挡不住。
公冶世英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还有让强敌忌惮的资本,只要有资本,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忧的是二次使用已没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三人拉开散立,且没有帮手牵制,能击中一个已经算是好运气了,能击中两个那简直就是鸿运当头,击中三个是绝对不可能的。从本质上看,解决一个或两个和一个没解决是一样的。
铁、病、笑三人再一次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不同之处在于谁也不急着出手,连早前一直嚷着要杀之而后快的病罗汉也是低咳不语。
公冶世英心头冒出了两个疑问:“先前他们在暗小爷在明,却只是拦路而不是直接向小爷出手,这是为何?以他们之能挡不住‘马蜂窝’,但赶在小爷发射‘马蜂窝’之前将小爷制住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为什么不这么做呢?”他心思玲珑,稍一深思即明了:“他们担心小爷还有后手!他们还想活捉小爷!太好了!”想通此节,底气就更足了。察言观色,结合前后,他发现三人间也并非铁板一块,料定私下里相互间不乏争执猜忌。笑罗汉心思缜密,铁罗汉行事鲁莽,病罗汉私心最重,快速作出决定,锁定目标,冲着笑罗汉嘻嘻一笑,抱拳道:“恭喜大师、贺喜大师!半年不见气色是愈发红润了,看样子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是相当滋润呐!”
瞥见病罗汉闻言侧目,笑罗汉暗暗腹诽,道:“本尊者名号带‘笑’,无一日不是红光满面!”
公冶世英席地而坐,一派玩世不恭,道:“明人不说暗话,这里也没外人,大师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好歹在下也曾帮过大师您!”此言一出,不仅是病罗汉,连铁罗汉也讶异侧目。
笑罗汉心中咯噔,不改灿烂笑貌,道:“小兄弟聪慧过人、口齿伶俐,不过这样就想离间我等三人,也太是小看人了,我等三人好歹也一同出生入死多年!”
“离间?大师这是说得什么话?在下好心帮你得偿所愿,不感谢在下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诬陷在下!以怨报德可不是身为一个出家人该有的品行!”
铁罗汉终于安耐不住,带着责备的口吻问道:“笑面虎,你老实告诉我俩,你到底得了这小东西什么好处?”病罗汉虽不言语,心迹则全都表露在了脸上。
笑罗汉正欲开口,公冶世英抢着说道:“听这位大师的话,好像还不知道大师您跟在下之间的事情……都这么长时间了,大师您不会是还没跟这两位大师说吧?是忘了还是怎么的?”
铁罗汉禅杖顿地,喝道:“难怪平日里总见你鬼鬼祟祟的,寻人的时候也不怎么出力,还有一堆借口和托词!笑面虎!你今天要是不把话给说清楚,俺老铁跟你没完!”笑罗汉太了解铁罗汉的脾性了,说是要他解释清楚,其实不管他怎么解释都没用,除非能拿出真正具有说服力的证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辩解,真想一刀了结公冶世英,但他很清楚,此时出手,不仅杀不了公冶世英,还会直接导致内斗爆发。
公冶世英盼得就是这个结果,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见好就收,静待好戏上演。
一道锐喝声突然破空响起:“三个废物!”只见目不视物的水淼踏空而来,手持锋利尖刺,准确无误的直取公冶世英双臂手腕。
公冶世英脑子反应够快,但手脚明显跟不上脑子的节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吃透了铁、病、笑三人的脾性和心态,却没能料到他们后面还有人。
就在水淼废手将成未成之际,忽觉三道劲风袭身,不作犹豫,快速收刺变招,三声脆响,三枚黑色三角镖一一落地。紧接着一道更为迅猛的绚烂劲风从公冶世英头顶划过,迳攻向她。
出场自带斑斓光环的人,在公冶世英所有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人,心中冒出一串疑问:“是她?怎么会是她?她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怎么会出手救我?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刀来刺往,劲风激荡,黑袍女子独战水淼数十招,不落下风,这才是她的真正战力。
铁、病、笑三人再见九彩雁翎刀,目透垂涎,跃跃欲试,一想到水淼凶残,急急打消念头,齐齐将主意打到公冶世英身上。
黑袍女子三角镖配合弯刀,从与水淼的战圈中抽身,转而阻击铁、病、笑三人,等于是以一敌四,有意置己于险地。如此做法,只为了迫使另一人出手。
一剑横天,劲气鼓荡,又有一人加入战圈。
公冶世英定睛一看,正是那日差点撞上的俊美小伙,喃喃自语:“他们果然认识。”
这对青年男女天赋卓绝,武功出众,在同辈中是绝对的佼佼者,较之成名多年的水淼终究还是逊了一筹。战不多时,便落在了下风,渐趋险象环生之境。
看得公冶世英心焦不已,双方混战一处,“马蜂窝”根本派不上用场。然接下来出现的四人,更是令他头大如斗、心惊肉跳。当先一人红袍妖冶,男女莫辨,另三人一个媚眼如丝,蛇腰赤足,一个龇牙咧嘴,凶恶如鬼,一个有眼无珠,眉心带疤,一个比一个怪异瘆人。
萧正阳一行人在蒙地兜兜转转数月,人没找到,却多次遭遇小股鞑靼骑兵的攻击,谭纶带来的十名精兵先后又有六人在战斗中不幸丧命。这还是在神秘高手暗中帮助的情况下出现的结果,否则后果必然更加严重。
至于这位神秘高手,萧正阳一行人从未见过其人真身,因为神秘高手提供的帮助都是间接的,提前截杀了各股或埋伏或潜在的敌人。所有被杀之敌不外乎三种死状,透胸、割喉、开颅,一击毙命,干脆利落。
沐炑从杀人手法上推测出了神秘高手的真实身份,但她仅是心中作数,并未说与其他人听,因为她明白神秘高手不现身的原因。
一行人辗转来到辽东,离开了鞑靼的势力范围,沿途变得无比顺畅,上千里之遥,无有一次遇险。
这日午时,一行人寻了处背风地休憩,耳力远超其他人的沐炑和萧正阳隐闻远处打斗之声,二人眼神交汇,沐炑微微点头,萧正阳起身道:“炑姨,干粮不多了,我去打些猎物来。”
“嗯,好的,小心些。”沐炑见东方燕有随行之意,抢先道,“燕儿你手上的伤怎样了,让炑姨看看。”
谭纶观察入微,看破不说破,只道:“萧师弟快去快去。”
萧正阳听出弦外之音,颇为暖心,点头道:“多谢谭师兄关心。”说着,阔步离去,待到与众人间视线被阻隔,才展开身法,向打斗处疾行,再藏身于一堆乱石后,偷视战局。
场中有六人混战,局势一边倒。最先看清的是失明老妇水淼,不由生出一阵莫名的唏嘘,对这个人他有着颇为复杂的情绪,既有仇视,也有愧疚。铁、病、笑三人都曾参与过天门客栈一役,他也都认得。剩下的一对陌生年轻人,处在绝对的下风,频频遇险。还有四人从旁观战,当先一人赫然便是熎焱。
自打上次吃了暗亏后,熎焱深知有“薛恒”、沐炑两大高手压阵,以他个人之力很难找回场子,必须寻找帮手。金心、木僧潜心佛法,圴垚忠厚本分,三人仅听命于杨断北,一般是很难撺掇的。剩下的就只有水淼了,换做平常他也没把握能叫动水淼,但有了薛恒这个由头,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于是二人各率麾下三大罗汉辗转数千里寻人,结果萧正阳一行人没碰到,却碰到了只身晃荡的公冶世英。
萧正阳心怀侠义,乐于助人,想着既与水淼、熎焱等人为敌,多半是好人,更是该仗义相助。就在他谋划着怎么救人时,独坐一边的公冶世英进入到了他的视线中。先是一愣,再是一震,最后大惊,不慎弄出了点小声响。
声响再小,也逃不过熎焱的耳朵,冷笑道:“既然来了,那就出来吧!”
萧正阳暗怪自己不够稳重,唯一的优势都没了,稍作踌躇,坦然起身,稳稳走出乱石堆。
公冶世英投出好奇的目光,见来人包裹严实,不见真容,从身形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有些失望,正欲叹气,那把红光暗涌的大刀引起了他的注意,腾的站起了身子。
熎焱双眉一轩,没想到会是“薛恒”,喊道:“水堂主,你要找得的人来了!”
水淼当即跳出战圈,二话不说,凶狠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