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愬听了付云起的话,哈哈一笑,并没有谦虚推辞。
那黑衣人突然问:“这位公子是不是西平郡王的儿子,常在新丰喝酒的李十一郎?”
李愬自豪地回答:“正是我。”
那两个黑衣人急忙跑过来,一起跪下说:“小人无知,冒犯了公子,真是该死。”
没受伤的黑衣人接着说:“我们本来是渭水边的猎人,前些天打猎时遇到了神策军,他们把我们的猎物抢走了,还打伤了我们一个兄弟。我们气不过,就和神策军打了起来,但人少打不过,只能逃出来。今天实在是饿得不行,看到有行人经过,就动了抢劫的念头。我们虽然是被迫的,但抢劫的时候并不敢伤人。没想到遇到了公子,请您发落,无论是打是杀,我们都没有怨言。”
李愬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你们走吧。如果以后我再看到你们做不正当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那两个黑衣人听了,惊讶得合不拢嘴,又磕头说:“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们永远记在心里。我们以后绝对不敢再有不正当的想法。”
然后他们站起来,对李愬说:“我们还有一个兄弟,我们想叫他过来见见公子,希望公子能同意。”
李愬心里想:“他们不会是想召集同伙再打一架吧?”但他仔细看了看那两个人的表情,觉得他们不像是在说谎,就点了点头。
为首的黑衣人从怀里拿出一个竹哨,放在嘴边吹响,声音尖锐刺耳。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的黑衣汉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为首的黑衣人迎上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个大汉就急忙跑到李愬的马前,跪下就拜。李愬让他起来,看到他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胸腹上有一条伤口还在流血,但仍然很有精神,李愬心里暗暗称赞。
另一位黑衣人看到大汉身上的伤,吃惊地问:“三弟,你怎么也受伤了?”
大汉也注意到了黑衣人肩上的伤,同样吃惊地问:“二哥,你怎么也受了伤?”
黑衣人哈哈一笑,说:“你二哥我是陪李公子练枪法,当了个活靶子,三弟,你又是给谁当活靶子了?”他说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因为输给李愬而感到羞耻,反而显得很自豪,好像能给李公子刺上一枪是件非常荣幸的事情。
大汉却没有这样的荣幸,他脸色尴尬,结结巴巴地说:“还不都是因为那个小姑娘。”
黑衣人听了大笑说:“三弟你真没出息,连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都打不过。”
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被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轻松制服,连一招都没能还手,虽然十七八岁和十六七岁差别很大,尤其是姑娘和少年更是天壤之别,但自己这样真是太丢脸了。
大汉不知道这回事,心里只是感到羞愤,脸涨得通红,硬是争辩说:“谁说我打不过?我是听到大哥叫我,我才停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地走过来了吗?”
黑衣人又忍不住笑了,故意把“好好”两个字说得很重,拖得很长。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忽然,他们看到树林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付云起立刻喝问:“什么人?”但那黑影反而更快地反向逃走了,付云起急忙追了上去,一直追了好几里路,终于堵住了那人的去路。
那人也迅速拔剑来挡,两把剑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付云起这时面朝明月站着,却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突然,一道剑光闪过,那人低声惊呼:“付大哥。”
就在这时,付云起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感觉有人要偷袭,他立刻转身一剑,几乎把那人的剑震飞。
但这时换成了那人面对着月光,付云起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少年。
付云起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不由得一愣,然后突然想起刚才那人的声音非常耳熟,笑着说:“韩大哥,看来你又升官了。”
他回头看了看另一个人:“几年不见,郑奇兄弟都长这么高了。”
原来那是一个穿着青衣的十四五岁的少年。青衣通常是八九品官员穿的,而绿衣则是六品官员的服饰。
那个穿绿衣的少年韩公文高兴地叫道:“原来是付兄弟。”
付云起笑着问韩公文:“韩大哥,你离家也快七八年了吧,怎么还在长安待着呢?”
韩公文叹了口气,说:“我爹是宣武军的节度使,我在长安其实就跟人质差不多,想回家也回不去。这次是找借口出城,到新丰去喝酒,不过我还得在辰时前赶回京兆府。”
付云起又问:“那郑兄弟他……”
韩公文说:“他的情况也是一样。”
三个人相互看了看,都沉默了下来。
。。。
他们回到长安东门的时候,没遇到萧紫烟,却碰到了磨镜王六,他是进长安来揽客的。
磨镜王六一看到韩公文和郑奇的打扮,立刻上前行礼。
付云起笑着说:“王兄磨铜镜的手艺一绝,这两位可是你的大客户了。”
磨镜王六连忙点头说:“付少侠说得对,哎呀,看我这记性。这两位是官员,付公子不是官员,肯定也是官家出身的少爷。我眼神不好,还当你是江湖上的少侠呢。”
付云起笑着说:“其实我既不是官家的人,也不是江湖中人,就是个白衣。”
“白衣”就是指普通老百姓。
磨镜王六听了自然不信,他抬头看到郑奇对自己微笑了一下。两人目光一交汇,磨镜王六心里突然一惊,感觉好像被郑奇看穿了心思,急忙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
韩公文和郑奇两人还得去京兆府,付云起就自己在大街上随便走走。等他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明德门。明德门是长安城的正南门,正对着皇宫的朱雀门。出了城,付云起抬头看到远处的终南山,心里忽然感到有些郁闷,脚下也没注意方向,竟然走进了一片树林。
树林里的草长得很高,走着走着就没路了,唐宁只好停下脚步。这时他才回过神来,想要找路出林。忽然,他闻到了一股香味,似乎是有人在烤野味。
他心里想:“这里荒郊野外,远离村庄,应该是上林苑的所在,按规定是不允许百姓狩猎的,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上林苑自西周时期就有了,那时候叫“囿”,到了汉朝改称“上林苑”,是专门供皇帝打猎的地方,普通百姓是不允许进入的。
安史之乱之后,国家的力量衰弱了,关中地区也不那么太平,上林苑的守卫减少了大半,就算有人进去,也没人过问,但是打猎是绝对不允许的。
要知道,现在的皇上虽然忙于政务,但偶尔也会来打猎,如果让皇上发现了,那些守卫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付云起的好奇心被勾起了,他就顺着那股香气慢慢找去。走了几十步,隐约听到一些人声喧哗,他又悄悄地向前走了一段,脚步放得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然后躲在一棵树后面。
他看到树林里一块空地上生起了篝火,十几个大汉围坐在火堆旁,喝酒划拳,一个个喝得满脸通红。火上烤着一头大野猪,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这些人说话声音粗鲁,口音不像是关中地区的,背上都背着长长的包裹,里面装的似乎是武器。
看起来他们可能是江湖上的某个门派或者是山贼,不知道是没听说过禁令还是胆子太大,竟然敢在上林苑里这么放肆地吃喝玩乐。
付云起不想惹麻烦,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听到其中一个人说道:“他娘的,这长安剑宫请我们柳家寨来参加什么骊山大会,到底有什么目的?”
付云起本来已经走了几步,听到这话,心里想:“这事和长安剑宫有关,我得听听,还有‘骊山大会’,我从来没听说过,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聚会。”
于是他又悄悄地退回到原来的地方,藏在草丛里,听到另一个人说:“这长安剑宫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居然要搞什么比武大会?我觉得咱们大当家的没必要亲自来,派几个兄弟来也算是给他们面子了。”
其他几个汉子也纷纷说:“咱们柳家寨在川东那可是响当当的名号,大当家的何必为了一个没名气的小门派亲自出马?”
那个被称为大当家的汉子,脸上带着一股凶狠之气,嘿嘿一笑说:“你们懂什么?我自己要来,可不是为了长安剑宫。”
旁边一个汉子点头道:“我明白大当家的心思,您是想在‘骊山大会’上展示一下,给咱们柳家寨增增光,以后咱们柳家寨在江湖上的名头更响,兄弟们走南闯北也更吃得开。大当家的,您说兄弟我说的对不对?”那大当家的只是干笑几声,没有说话。
其他几个汉子听后也明白了,纷纷笑着说:“原来大当家的有这打算,以您这身手,肯定能所向披靡,一举成功。”
“大当家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旦出手,怎么也要拿下个‘川中江湖盟主’的名头。”
“以后看那剑门二虎这两个龟儿子还敢不敢跟咱们柳家寨作对?”
只有一个汉子提醒说:“既然是比武大会,长安剑宫肯定请了不少高手,大当家的您可得多留神。”
那大当家的听了,脸色有点不悦,冷哼了一声,其他人立刻纷纷指责那个提醒的汉子。
付云起听到他们的对话,感觉这骊山大会是由长安剑宫主办的,似乎还要选出什么江湖盟主。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什么最近长安附近却一点风声都没有,而他自己也是一无所知?他想再听一些细节,但那边却没有再谈论相关的话题。
付云起心里想:“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正准备起身,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很快就到了近前,想要脱身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赶紧藏在了草丛后面。
那些汉子听到了马蹄声,互相对视一眼,迅速拔出武器聚集起来,把他们的大当家围在中间保护好。
四周突然出现了三十多名官兵,骑着马将他们围住,距离大约十丈远的地方停下,拉弓搭箭瞄准了这些汉子。
为首的将军大声喝问:“哪里来的盗贼,竟敢公然违反禁令,在上林苑打猎,还不快快投降!”
一名汉子冷笑一声,说:“现在的官兵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不去河北淮西的战场上显显身手,反倒来管我们吃野猪肉的闲事。别说我们不知道有什么禁令,就是知道了,我们还不是照吃照喝?”柳家寨的人听了都大声叫好。
那将军脸色一沉,给旁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旁边的随从大声宣布:“将军有令,擅闯禁地偷猎者,依法应当处死。”
随着“死”字一出口,他手一挥,只听见嗖嗖的箭矢声,乱箭齐发,射向那些汉子。
柳家寨的人完全没有防备,没想到官兵会突然动手,急忙用刀剑拨开飞来的箭矢,但已经有五六个人中箭身亡,剩下的大多也受了伤。又一轮乱箭射来,只剩下四五名武功较高的人还在勉强支撑,大当家的急红了眼,挥舞着刀冲向那名将军,将军身边的几名随从也挺起长枪迎战。
付云起藏在草丛中,目睹了官兵将柳家寨的人分散包围,虽然柳家寨的人武功高强,但一人面对的是七八个官兵,而且有的人已经受伤,虽然他们奋力抵抗,伤了几名官兵,但最终还是不敌。
不一会儿,柳家寨只剩下三个人,大当家的看到自己的兄弟们伤亡殆尽,怒火中烧,大吼一声,刀光一闪,砍倒了一名官兵,然后飞身上马,直接向将军冲去。
那将军急忙策马后退,旁边的随从赶紧上前保护,大当家的已经杀红了眼,大声呼喝着,不顾一切地攻击,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他挥刀砍倒了两名随从,但自己身上也受了几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