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殷宜的人冷笑着说:“当初大当家带了十几个人出去,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回来。你说大当家是被官军杀的,你骗谁呢?新当家下令要把你抓回去剥皮挖心,祭奠大当家的冤魂。”不管殷宜怎么解释,那几个人都不听,一刀比一刀快,最终把殷宜制住了。
付云起冲上前去,大声喝止。那四个柳家寨的人不把付云起和老疯头放在眼里,骂道:“哪里来的小孩,敢管我们的闲事,是不是不想活了。”
殷宜也认出了付云起,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说:“恩公,你快走吧,你救过我一次,救不了我第二次、第三次。”
付云起对那四个柳家寨的人说:“你们的大当家确实是被官军杀的,我亲眼看见了。殷宜还为了保护你们大当家中了一箭,你们就放过他吧。”
柳家寨的人冷笑道:“就凭你一句话,就想让我们放过他?你口气不小。说不定你就是害我们大当家的同谋。”说完就挥刀砍过来,没有任何预兆。
殷宜了解那个人的性格,一听到他的口气不对,就急忙提醒付云起小心。付云起听到提醒就躲开了。那个人的刀还没砍下来,就感觉一阵风过来,手里的刀就没了。
原来是老疯头及时赶到,一把把刀夺了过来。那个人大吃一惊,急忙退后两步,和其他两个同伴站在一起,捡起殷宜的刀,横在胸前。
老疯头问付云起:“这几个人和你有什么过节?”他根本不知道江湖的事,也不知道柳家寨是什么。
付云起冷笑道:“川东柳家寨,聚集在山林里,抢劫商人,血洗云梦镖局,在江湖上名声很大。”
那四个柳家寨的人嘿嘿笑道:“你这小孩还知道我们柳家寨的威名,还不乖乖跟我们回去?”老疯头轻蔑地笑了。
那个人刚才只注意到付云起,没看到老疯头从旁边过来,手里的刀被夺了,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他根本没把一个老头子放在眼里,挥刀就向付云起砍来,其他三个人也挥刀杀过来。
老疯头把单刀递给付云起,付云起拿着刀格挡,但很不顺手。他从来没学过刀法,拿着刀却用的是剑法,威力大大减弱。那个人以为他功夫一般,挥刀猛攻。付云起连退几步,把刀扔向那个人,趁他打落单刀的时候,已经把长剑拔出来了。
老疯头一边和那三个人周旋,一边向付云起询问事情的经过。以他的功夫对付这三人是轻而易举的,只是他想和付云起说话,所以没有进攻。
付云起一边用青云剑法抵挡,一边把那天在上林苑遇到官军杀柳家寨众人的事告诉了老疯头。殷宜也说:“我被恩公救后,就到这山里种田过日子,没想到他们还是找上门来了。”
柳家寨的那个人还以为付云起没有尽全力,以为他用的是江湖上的末流技术,自己还占上风,冷笑道:“即使大当家不是你杀的,你不回山寨,也该死。”
老疯头喝道:“你们四个恶人,还不快停手?少造些孽,快滚吧。”
那个人狂笑道:“这老头子说话好臭,兄弟们,加把劲,把这老头子宰了。”
老疯头怒不可遏,一掌就把一个人打得满脸是血,飞出两丈远,当场死亡。另一个人看到情况不妙,在老疯头面前,根本逃不掉。老疯头又一掌,也把他打死了。
付云起喊道:“前辈不要杀人。”但已经来不及了。第三个人拼命逃跑,老疯头迅速追上,眼看又要一掌把他杀了,
付云起急忙喊道:“前辈。”老疯头以为他出了意外,转身来救他,却看到付云起安然无恙,只是说:“前辈就饶了他吧。”那个人趁机跳进澧水里逃走了。
老疯头看到付云起只是防守,没有进攻,他们相处了很长时间,老疯头知道付云起性格温和,心肠软,有时候过于仁慈,有点书呆子气,就对他说:“如果你在战场上,也不杀人吗?”
付云起回答说:“在战场上杀敌是应该的。”
老疯头说:“两军交战,那些士兵也不一定是坏人。现在遇到的是强盗,你难道要学东郭先生那样仁慈吗?”
付云起接受了老疯头的教诲,说:“前辈说得对。”然后他加快了剑法,攻势变得猛烈。
那个强盗看到两个同伴被杀,已经害怕了,只想逃跑,但是被付云起挡住了去路。这时付云起使用的是白云剑法,他根本不是对手。强盗虽然见识不多,但也看出付云起是太乙门的弟子。“原来你是太乙门弟子。”
付云起澄清说:“我不是太乙门的弟子。”十几招后,强盗支撑不住,被付云起一剑刺中心脏。
付云起再看殷宜时,发现他已经因伤势过重而死。付云起叹了口气,觉得殷宜虽然没做过什么好事,但最终放弃了作恶,而且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就挖了个坑把他埋了,用木牌刻了几个字“义士殷宜之墓”。他想再挖坑埋那三个人,但老疯头已经把他们扔进了澧水里。
老疯头最近不是只在游山玩水,他其实想了很多事,也想通了很多道理。最初萧紫烟想杀圆净时,他还阻止了,但现在他对朝廷任命的将领无能感到失望,不再理会唐朝的法律,遇到该杀的人,就一掌打死。
他们沿着澧水向东走,再北渡长江,到了当阳境内,听到宣武军击败郾城淮西军两万人、杀两千、擒一千的好消息,老疯头又高兴起来,就和付云起商量要把淮西的军情通报给宣武军。
宣武军的节度使是围剿淮西的统帅、韩公文的父亲韩弘,直接统兵的是韩公文的哥哥韩公武,付云起自然同意去。
当他们接近襄阳时,听说山南东道节度使换成了郑权,付云起就先去见郑权。郑权是文人出身,不熟悉军事,他的职责是为唐随邓军队筹备粮草物资等后勤事务,并不直接参战。
见到付云起,郑权只托他带一封家书回洛阳,似乎对前线的事情并不关心。付云起见了他三次,已经知道他是个守本分、明哲保身的人。
。。。
秦宁在铁城一战中,杀伤了官军的几员大将,初次得到了圆通和李佑的信任,被任命为捉生将。秦宁心里很高兴,“看来我秦宁出人头地为时不远。”
这天,李佑派秦宁去截杀来往东都与宣武军的官军信使。秦宁问:“李师兄,昨天我活捉了唐州的信使,不是正好可以加紧审问得到情报,计划进攻吗?为什么还要打草惊蛇。”
李佑说:“最近很奇怪,无论如何也抓不到东都的信使,好像伊阙军营从不派信使一样。”
秦宁说:“信使往来,都是必经之路,整天设伏,难道还抓不住他?”
李佑说:“以前东都信使所经过的路都有人设伏,但始终没见到人,所以这次要麻烦秦师弟去。”
秦宁于是潜伏在东都洛阳与宣武军前线之间的必经之路上。一天过去了,始终没见到官军信使。却看到付云起匆匆走过,身上连个长包裹都没带,只背上插了一支长箫,手里拿着书卷,完全是一副读书人的打扮,连吃饭休息时也在看书。
秦宁心里暗骂:“这个书呆子,长安不好好呆着,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等付云起走了很久,秦宁突然醒悟:“这个付云起几个月前潜入淮西,肯定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他现在故意打扮成这样,一定有什么图谋。”
秦宁一直想超过付云起,洗刷小时候的耻辱,就沉住气耐心等待。第二天果然看到付云起返回。
这里是一个深林,人迹罕至,秦宁抱着剑,站在大路中间。
付云起远远就看到秦宁,心里冷笑,走上前去。
秦宁说:“好个付举人,你不是要读书考科举吗?怎么打扮得像个乞丐,跑到蔡州来?”
付云起笑着说:“我手里不是一直拿着书卷吗?我一时游历到蔡州,没想到遇到了秦将军。”
唐朝时,读书人中举后,需要到处游历,获得名声,得到权贵名流的推荐,才有希望考中进士。
秦宁冷笑着说:“蔡州穷得连粮食都找不到几粒,唐举人你跑到蔡州来,难道要写‘流民赋’吗?”
付云起回答说:“蔡州的百姓确实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吴元济穷兵黩武,他的失败也不远了,秦将军你却似乎乐在其中。”
秦宁心里想:“我肩负重任,哪里是你能知道的?”
他总是想在各方面压过付云起一头,即使是口头上输了也让他感到难受,于是拔出剑来说:“我不想跟你争辩,今天咱们就在剑上决一胜负。”
付云起却说:“秦公子,我们毕竟有同窗的情谊,我还是劝你早点回头。”
秦宁不耐烦地说:“少说废话。”然后持剑攻击过来。
付云起撤步躲开,他的脚步看起来有些怪异,这是他在武陵大山中练就的轻功,虽然姿势不好看,但却非常实用,一下就摆脱了秦宁的攻势。
秦宁连续快速攻击,付云起空手无法抵挡,便拔出背上的长箫,使用的却是剑法。虽然是铜箫,但内力灌注之下,也显得颇有威力。
秦宁看到付云起一年多不见,武功进步神速,心中既嫉妒又恨,想:“这小子不仅文才超过我,恐怕再过几年,武功我也比不上他。今天我一定要击败他。”于是加强了攻势。
付云起使用的是铜箫,作为兵器毕竟不顺手,只能依靠脚步灵活,四处躲避,场面看起来相当惊险。
突然有一个人从林中跳出来,挥剑挡住了秦宁。
秦宁生气地问:“你为什么要帮这个书生?”
那人笑着说:“书生在萧坡帮过我,我自然要还他人情。大家都是同窗,就算有些矛盾,也不能动刀动枪的。”原来是那个姓赵的同窗。
秦宁心里想:“我在献陵差点一剑杀了他,不过,在蔡州城门也算放过他一次。”当时老疯头在旁边,如果事情闹大,第一个死的可能就是秦宁。
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但毕竟远离淮西,秦宁不宜久留,狠狠地瞪了付云起两眼,转身离开了。
几天后,秦宁回到淮西,带了一具尸体回来。李佑高兴地说:“秦师弟果然一击就成功了。”但看到秦宁脸色不好。
李佑仔细一看那尸体,发现是淮西军中一个有名的捉生将,脸色立刻变了。
秦宁叹气说:“我经过舞阳,没想到看到了徐将军的尸体。我见识浅薄,不知道徐将军是被谁害的,所以把尸体带回来,师父见多识广,可能知道是谁干的。”
圆通看了伤口,哼了一声说:“长安剑法。”
李佑皱眉说:“长安剑宫居然也参与进来了。”
圆通说:“长安剑宫的弟子很多在神策军中,这次被派到前线也不奇怪。”
秦宁一脸哀伤,咬着牙说:“下次让我遇到,一定要为徐将军报仇。”
付云起确实是东都军中的信使。那天老疯头和付云起想去宣武军,路过洛阳伊阙,被东都留守吕元膺留在帐下。
这天,吕元膺派付云起去潞州昭义军送信。付云起从孟津北渡黄河,向太行山进发,他打扮成读书人的样子,一路上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两边的高山有百丈高,深谷中的水流湍急,道路非常险恶,向来是盗匪出没的地方。付云起走到半山腰,回头看时,山谷已经被云雾笼罩,路边有个简易的茶棚,秦宁和丁士良穿着便装在那里,另外还有三个人。
在这种狭窄的路上相遇,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付云起直接走上前去。
秦宁却像不认识他一样,只是和那四个人小声交谈。
付云起看到秦宁没有表露声色,也找了张桌子坐下,看到旁边另一张桌子上是那个姓赵的同窗在独自低头喝茶。
丁士良非常警觉,小声嘀咕,秦宁说:“不过是两个书生,不用管他们。”他虽然是小声说话,但声音比丁士良要大,显然是想让付云起他们听见。
丁士良回应了几声,但听不清楚。
喝了半杯茶的功夫,山上下来一个骑马的人,虽然穿着便装,但大家都知道潞州的信使到了。这里的山路太陡,不能骑马,丁士良他们就是利用这个机会设伏。
那个信使似乎经常走这条路,和茶棚的老板、伙计都很熟,打了个招呼就坐下来喝茶。
丁士良和秦宁对视一眼,先起身走了。
剩下的三个人似乎想坐得更久,等到潞州的信使喝完茶走了一段路,这才起身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