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袖不想要看到上一世的悲剧重演,所以,这一开始,她便要拿出十足的信任给她的家人们,其余的人她都可以猜忌,可以试探。
但是唯独家人,她不能这样做。
上一世,他们全家都为了她的事情,赌上了性命,只为给她一个好的结果。
那个时候的她还是天真,相信了听信了奸人谗言,几乎是间接的害了他们家所有人,那些她视为至亲的人,一个个的都倒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世,她不想要再去靠着争宠,靠着皇上,去保下他们崔家,她要谋一条真正的出路,为了崔家,为了她的衡儿,为了上一世被无辜迫害的人。
她不争,但她也要争。
她不争李修怀的宠爱,不争太后的看重,不争他人口中的完美。
她要争自己的强大,争孩子的未来,争一个无愧于心,无愧于自己所爱之人的不完美。
既然天爷给她这一次机会,她便不会再走那条老路,因为那是一条死路,她要走的是一条新路。
“三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找陛下求一个公道吗?”
崔袖知道,纵容宁嫔换孩子这件事情,她若是不解释,崔衿是无法理解的,可即便她解释了,崔衿也不一定能够理解。
若是换做旁人,她不会解释,但是现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是,视自己如己出的崔衿,她的三姐。
崔衿听着崔袖的话,她的目光看向了崔袖,她不明白,她尝试去问道:“你是害怕陛下偏袒宁嫔?”
“可这事情终究是宁嫔的错,既然是她的错,那肯定会有破绽。”
“纸包不住火,证据拿出来,陛下即便想要偏袒,那也无能为力吧。”
崔衿边考虑着,边回应着崔袖的话,她知道皇上对这个江南来的女子特别的喜欢,这生了孩子便封了嫔位,原本太后是不悦的,可皇上也愿意为她去太后那说上几句。
太后看在孩子的份上,也就没有再为难宁嫔的意思。
崔袖听着三姐这话,她已经装扮上男装的面色缓缓扬起嘴角,漫不经心的摇了摇脑袋,道:“姐姐,你还是不了解我们这位陛下。”
“他是君,我们是臣,纵使他有错,那也错不在他,而在我们苦苦相逼。”
“只要他想偏袒的人,那便无人可以定她的罪。”
崔袖说着,缓缓抬起眸光,看向了面色有些微怔的崔衿,她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们还有被倒打一耙的风险。”
“陛下他向来是只愿意信任他所信任的一切。”
“我不能带着崔家冒这个风险。”
崔衿听着崔袖这番话,她脸上的表情怔住了,一时半会她只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小妹,很是陌生,最起码同她记忆里的崔袖相差甚远。
虽然崔袖的样貌没变,习惯依旧,但是这说话的语气和思考的深度,早已不同往日了。
难道这就是在皇宫久住带来的吗?果然,皇宫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处处都蕴藏着波云诡谲。
连她这个心地单纯的小妹,都变了样,崔衿都不敢想象,崔袖在宫中的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禾儿。”崔衿唤着崔袖的小名,脸上的表情一改方才的震惊之意,她的眉头拧着,温婉的面容上多了几丝愁容。
崔衿有很多话想要问崔袖,但是看到崔袖这张瘦了一大圈的脸,以及她那深沉淡然的眸光,她的心里莫名的酸涩了起来。
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个拥抱,崔衿没有任何犹豫的抱住了崔袖。
崔袖被崔衿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给抱愣住了,她的手有些悬空,任凭崔衿抱住她,随后她也将手落在了崔衿的背上。
崔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拥抱的温暖了,也正是这一刻,让崔袖更加坚定,家人的力量。
这是旁人无法轻而易举给她的,但是她的姐姐却可以毫无保留的做到。
“阿姐知道,你这么多年过得很不容易。”
“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阿姐说,阿姐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帮你。”
崔衿的脑海里会自己联想出一些崔袖在宫中的境遇,即便不是完全的一样,也能够有一个大概,在宫中讨生活,是不容易的。
崔袖听到崔衿的承诺,她紧紧抱着崔衿,眸底的表情变得坚定,道:“阿姐,我知道。”
“但是,我们都不要去拼命。”
因为我真的不想要再失去家人了,任何一个都不想。
夺嫡的路,注定了不会平坦,也注定了会有很多牺牲,但是崔袖想要改一改这个牺牲的结局。
“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活到七老八十,然后还要去那净月楼里喝一壶月下高歌。”
崔袖想起她和阿姐还未出阁时,加上大哥和二哥,他们四个人每次去净月楼,除了听曲看戏,凑热闹,每次都会喝一喝那月下高歌。
月下高歌是净月楼的招牌,中原内外无数外乡人慕名而来,只为品一品这月下高歌。
很多人喝过之后便再也不想离开那净月楼。
他们啊,只想在那夜色降临,月光满盈之时,倚靠在一处,听着曲,哼这词,饮一壶酒。
人生如此,便无遗憾了。
“好,都依你。”
“一切啊,都依着我们小禾儿。”
崔衿听着崔袖的话,她的嘴角缓缓上扬,轻轻的拍了拍崔袖的背,应和着崔袖。
马车不久便到了净月楼,车还未停稳,便受到了一击碰撞声,刚要站起身了崔衿倒了一下,崔袖眼疾手快的扶了一下崔衿。
“你小子没钱来喝什么酒?”
“居然敢在我净月楼吃霸王餐,看老子不把你打死。”
外面的声音不小,崔袖的眉梢一拧,这都是什么事儿,这还没进净月楼,就遇到碰瓷的了?
还真是要命呢。
崔袖问候了一句崔衿,崔衿回应无碍后,崔袖便起身扯起了马车的帷幔,眸光扫了一眼地上,看到了蜷缩在马车车轱辘旁的男人。
那男人缓缓的抬起头,同掌柜的争辩道:“我都说了,等我回府,定然会差人送钱来。”
“你却根本不听,还随随便便就打人。”
崔袖看清男人的面容时,她的眸底一闪,开口道:“他吃了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