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久闻言,低着头只是沉默,许久后回话道:“表小姐惊世绝俗,是我等卑微之人无法比较的,在下只是觉得自己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在表小姐面前感到了自惭形秽。”
王央衍皱起了眉。
“是在下哪里做得不好吗?”公孙久看不到她如今的表情,但却不知为何感到了她似乎心情变得有些不好起来,他紧张地抬头。
“不,你做得很好。”王央衍看他这般小心翼翼地样子,轻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公孙久听到这话很是惶恐,不知该如何反应。
“闻溪午想让我来看看她妹妹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王央衍平静说道。
公孙久一愣,手掌微微颤抖,“原,原来是闻司监大人!”
闻溪午在清驭司的职位是仅次于司首的大司监,位高权重,称上一声大人自然不为过。
王央衍微微点头,“既然见过了,那我便走了,告辞。”
公孙久欲言又止,心中有万语千言想要询问,只是怕对方觉得自己无礼便始终未言,最终只是应了一声是。
他知道闻家的人定然是看不起自己这样的身份的,毕竟闻若可是被视为掌上明珠,其尊贵程度绝不会亚于大周的郡主,自己这般低微的身份定然是配不上的……
“表小姐慢走……”
王央衍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底的失落与卑微,并未过多理会,也不想要好心地开口安慰,只是转身往外走起。
下一刻,身后忽然再次响起少年低声颤抖的声音,“还以为表小姐也是来劝我放弃的呢……”
“也?”
王央衍微微挑眉,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问道:“之前有人来找过你?是谁?”
公孙久一愣,眸光下垂,他的脸上满是压抑着的浓重的伤愁,迟迟未语。
“闻佑?”王央衍试探着问道。
公孙久的手掌不自觉地握紧,依旧未语。
王央衍大概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原本闻家人便不喜公孙久的出现,来那么一两个人到他面前警告并不奇怪,准确地说是,就算是公孙久突然被送回晋国又或者是忽然死去,她都不会感到惊讶。
“既然感到这么难的话,为何不干脆放弃了好呢?”她实在没有太多的立场,无论是闻家这边,还是公孙久这边,她都不会站。
公孙久一愣,眼神一瞬间黯然下去,脸上有些压抑着的悲伤情绪,皱着眉说道:“在下……并非定要与闻小姐在一起,只是,她好像身体不好的样子,这很让人担心。”
他也曾是常年卧病在床的人,即便如今好了些,但每次回想起那段备受病痛折磨的时光,他仍旧会感到不堪重负,当初看到那个娇弱少女的那一刻开始,她的那一句轻柔的问话“你也生病了吗?”仿佛像是一个石子打落在他平静的心湖之上,她柔弱的脸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所以他毅然绝然地留了下来。
他想让闻若一直展现令人心动的笑颜,即便付出所有,即便是不能在一起,他也想一直陪着她。
这是一个很感人的故事。
只不过王央衍想的却有不同,“所以呢?你想要给她治病吗?还是说……你想让我们来治?”
公孙久神色为难,点了点头。
他先前说的那些话,确实是为了引起王央衍的注意,她身份不一般,还是梅园的人,肯定与大祭司关系亲近,大祭司神通广大,定能为闻若找到医治之法,若是她能向大祭司提议,闻若的病便有希望了。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就连王深藏都曾断言,闻若的病无法医治,断然活不过十八岁。
王央衍看着公孙久微微挑眉,问道:“你喜欢她?”
公孙久一愣,被她的问题问得一时不知所措,沉默着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之色,道:“她虽然喜欢捉弄人,但其实很温柔,我希望她能好起来,为此我可以付出所有的财产和地位。”
“那你可以为她去死吗?”王央衍像是听到了什么稀罕事,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这样的问题问得有些突兀,公孙久微微怔住,而后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一样平静沉默,微笑说道:“或许这听起来有些荒谬,但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想我会的。”
他原本也是病重之躯,若是能以此换来闻若的康健,就算是死了,应该也会感到高兴吧。
王央衍认为这该是一段十分动人的宣言,只是自己似乎并没有被触动,因为她无所谓生生死死,所以也不会喜欢生生死死的爱,她甚至觉得自己方才破口而出的那一句“你可以为她去死吗?”荒诞到了极点,她摇了摇头,感到有些烦躁地轻咬了下唇。
传闻里闻若活不过十八岁,今年的她已经十六岁了,看上去似乎还有两年,但当真如此吗?当初她在闻府拒绝闻若的约见时便想过这个问题,闻若活不了多久,所以深交无益,更何况,闻溪午最近也说了,闻若近来的身子愈发虚弱了,若是这样继续下去,闻若绝不可能再活上两年。
但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没有办法改变,王央衍很清楚,闻若的病症结在于命定的寿数,若贸然延长凡人寿数有违天命,皆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这也说明那并非是不可能之事。
即便多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她依旧对生死之事没有太多的感触,闻若迟早会死,再活那么一段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原来是这么想的,但现在,她好像多少明白了一些闻家人的心情了,若是能多活几年,谁又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去死呢?
“你不用为了她去死,你的死并不值什么钱。”
说完这句话,王央衍便转身离开了。
公孙久一愣,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
王央衍与李川彻约好之后一起吃午膳,在去往曜灵殿的路上,她恰好远远看到了闻溪午的身影,像是与人约好了似的,紧接着,他转过一处拐角便见到了一个人,那是林深鹿。
那两个人笑谈着喝茶,举止很是亲密。
王央衍没有多看一眼便转身离开,他们两个人情意深重每个人都是可见的,只不过,陛下已然有了将诏兰公主嫁给你的想法,你到时候会怎么办呢?
当王央衍见到李川彻的时候,他正在认真地与往无前商量前去试剑大会的事宜,听上去好像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过了会儿后,李川彻便注意到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一旁了,惊喜地扑过来抱住了她,“阿衍!”
王央衍疼爱地拍了拍他的肩。
一旁往无前看了李川彻一眼,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的神色,颇有几分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崽子被人抢走了的老父亲的感受,叹了口气后行礼退下了。
“阿衍,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出发去终焉山了,你行李收拾好了没有啊?”李川彻松开了她,颇为激动地问道。
终焉山便是举办试剑大会的场所,虽然他没有参加试剑大会的资质,但好不容易等到了修行界这等盛大的事,再加上他本便对藏剑山心向往之,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次观礼的机会。而在他看来,他一定要和王央衍一起去的。
王央衍笑笑,“能有什么行李,带些衣服过去就好了。”
“哦好,对了阿衍,上次常青剑院里举办的名额争夺赛你为什么不参加啊?凭借你的实力那群人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难道你不想获得试剑大会的名额吗?”李川彻想起不久前的事,不禁感到十分疑惑,连忙着急询问。
名额争夺赛是陵川五大学院用来决定能够参与大陆试剑大会合格人选的赛事,只要符合年龄和境界条件的人都可以报名参加,只不过王央衍自然是对此不感兴趣。
王央衍心想,我可一点儿都不需要这个名额,她伸手勾了勾他额间的发,想起那日争夺赛上他输了之后,脸上既委屈又不甘的神情,不禁感到有些心疼,却又觉得有些好笑,问道:“就算不能参加试剑大会,你也要去终焉山吗?”
“那当然!”李川彻毫不犹豫地道。
王央衍笑问他道:“为什么呢?”
听到她这样问,李川彻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不自觉地挠了挠头,支支吾吾了半天,十分难为情,“那,那是因为……试剑大会上应该可以看到她。”
她?
王央衍一愣,忽然回忆起两年前那遥远的记忆,当时李川彻再次回京,关于他的传闻传的沸沸扬扬,其中自然包括了某一条,他有一个修炼剑道的心上人,巧的是,那位心上人便是藏剑山的人。
只不过,李川彻想来养尊处优,怕是没怎么出过远门,遑论踏足修行界接触到藏剑山的弟子?
王央衍很是好奇他是什么时候遇上人家的,问道:“剑山弟子外出向来御剑飞行,落地也极少走入热闹的城镇之中,出行目的或是为了除魔卫道,调查魔宗行踪,或是前去其他宗派拜访观礼,抑或是出席修行界中的盛大之事,你是怎么对人家一见钟情的?”
“谁,谁跟你说我是一见钟情的?!”
李川彻一愣,脸颊唰的一下全红了,原来你知道啊!他大喊一声,紧接着生气地拔腿就要跑。
王央衍一把拉住了他,道:“你躲什么?我又没有笑你。”
李川彻安安分分地被她拉着,也不挣脱,另一只手张开捂住脸,好像有多难为情似的,声音微不可闻,“可,可……你都知道了。”
“我不能知道吗?”王央衍微微挑眉,她一把将李川彻拽到自己面前,轻轻揽过他安慰着道:“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有什么好害羞的?”
李川彻头埋在她脖颈间,乖乖地应了声嗯。
“你若是见到人了,到时候就指给我看。”王央衍如是说道。
虽然李川彻对人家是一见钟情,但听闻只是远远看过而已,不仅不知道人家其实长的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人家的名字,有些好笑了。
“嗯嗯!”李川彻连连点头。
王央衍揉了揉他的发,神色温柔,他比她小上一岁,原本与她差不多高的,但现在渐渐长得更高了,肩也便宽了,以后一只手怕是抱不过来了,那张脸长得也越来越讨女孩子喜欢了,也不知道他那个心上人到底是谁,若是往后见了要好好看看是什么人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