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山掌门看得出来,慕长衡现在很虚弱,虚弱到没有再有任何办法逃走,所以她站在那里没有动作,同时也说明了她不会做出任何挣扎,如此便好说。
慕长衡不认识如今的藏剑山掌门,她只认识当初的那位,听到那道声音语气还算温和,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往看台上走去。
走一趟就走一趟吧。
“妖女受死!”
就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时候,那老者就好像回光返照一般,突然暴起再次结印甩出一道巨雷往慕长衡劈去!
包括白以溯在内,这一击没有几个人反应得过来,谁都没有想到已经被揭穿的老者居然敢当着一众高手的面暴起杀人!他这狂妄之举,难道不怕被当场击杀吗?
若是一击即中,白矖凡人之躯不死即重伤!就看她能不能挡下来了,原本她符道造诣如此之高,那样的攻击可谓形同虚设,但她现在不是很虚弱吗?怕是……很悬啊!
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的人绝不会出手,因为一旦出手就有可能会被冠上与魔宗之人勾结的罪名。
云上的叶星纯也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但他自然是不会出手的,他与慕长衡之间的约定已经完成了,其中并不包括保她安然离开这里,所以他不会出手,若是旁的魔宗里的无名小卒还好,但她可是魔宗唯二的道官。只不过他们允许慕长衡死在这里,但却不能让魔宗的人如此狂妄,故而那老者出手后,和那名青年一起立刻被一道莫名的伟力控制住,轰然跪倒在地。
此时老者的攻击已然落下,慕长衡没有奢望过谁能帮她挡住这一击,当她察觉到危险来临的时候,耗尽余力也才堪堪唤出一部分的护身符阵。
轰轰!
那一道雷电在看台上轰炸出一道巨大的裂痕,裂痕的周围尽是烧焦了的黑色,看上去很是恐怖。
一阵烟尘散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瘫倒在看台上、浑身染血的慕长衡,她的衣裳破了几处,鲜血染红了布料,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烧焦的痕迹,狼狈至极,凡人能忍受的痛楚总比不过修士,此时的慕长衡手指颤抖,连头都抬不起了,似乎痛的不行。
“混蛋!”
白以溯怒不可遏,当下便要拔刀,誓要将那老东西斩于刀下,却忽然感到颈上一痛,一阵睡意猝不及防地袭击而来,身体一软便往后倒去。
不知何时出现他旁边的庄诵适时扶住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台上仿佛濒死的慕长衡,继而向云上行了一礼,“各位前辈,我与我家小师弟先行告辞。”
云上沉默片刻,传来嗯的一声。
庄诵便带着白以溯离开了。
众人见状不免震惊,都认出他是妄仙派的那位大师兄,见他不知何时出现,此时又忽然走了,不免感叹,果然不愧是传闻中的仙家小谋士,来去匆匆,不带云来不带云去,临危不乱的风范果然让人佩服!
慕长衡此时还在生死线上徘徊,她艰难地给自己喂了一颗青色的药丸,调息过后却依旧难以动弹。
“正邪不两立,为避免再次受伤,还请阁下配合,随我等去一趟剑山。”藏剑山的一名长老从云上下来,来到她不远处站定,尽管对方是魔宗的人,但终究是修行界的大能之一,故而为了表示对强者的尊敬,他还算是有礼。
之所以去剑山,自然是为了囚禁与审问,而众所周知,藏剑山有着一座世间最残酷,并且坚不可破的剑狱。
没有人看到此时慕长衡无比虚弱的神色,只知道此次事件的最后,她留在人们的脑海之中最后的印象便是倒在看台上一动不动的凄惨的模样,他们一度以为她快要死了,也因此觉得堂堂魔宗道官,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不免为其感到可悲。
……
在外界热闹非凡的时候,王央衍还在云梦仙境之中破镜。
不同资质不同修为的人在云梦仙境之中可以得到的裨益大不相同,越是修为高的人,得到的好处就越少,而资质越高的人,得到的好处就越多,对于王央衍这般年纪与修为,在云梦仙境之中修行自然可以得到极大的好处,尤其是在她距离忘川之境只有临门一脚的时候。
其实按照她本应该有的修行速度,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可以破镜了,只不过受限于体内潜伏已久的寒毒,若是她正常破镜的话,寒毒极有可能趁虚而入再次爆发,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她才一直压境,迟迟不踏出那一步,为的就是积蓄力量、做好充分的准备。
如今这云梦仙境气候温暖、灵气充裕,在她进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这里是她破镜的极佳场所。
王央衍特意寻了一处僻静的山洞里盘坐修炼,更以她为中心,方圆五里设置了一个屏蔽剑阵。
她与白以溯等人是一起进入的云梦仙境,虽然不会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但难保不会撞见,白以溯与花朝他们虽不会做出影响她破镜的事,但其他宗门的人,谁知道会不会有怀着坏心思的呢?更何况,她本来人缘就不好,在破镜这样的紧要关头,不能被任何人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身上渐渐积累起来的气息,在她体内的经脉之中犹如汇流入海一般凝集起来,她周身渐渐闪耀出青色的剑光,就像是在做出防御保护她一般,除此之外,她的肌肤间居然渗出了点点寒气,沁入了青光之中,而她的脸色也跟着发白,身形微微颤抖。
这一次的破镜远比她先前经历的每一次都要艰难与痛苦,云梦仙境给了她极大的帮助抵御寒毒,寒毒的入侵趋势减弱了许多,但仍然需要她去克服,这一个过程显然是煎熬的。
王央衍的额头冒出了虚汗,她难受地皱着眉,体内的气息已然积累到了一个临近爆发的点,从体内溢出的寒气更是在山洞之中充满,冷雾充斥着整个山洞,紧接着,一股剧烈的念力波动瞬间从她的身上爆发开来,以她为中心形成一道圆形的光圈直接向四周泛滥而去!
“噗!”
王央衍陡然吐出一口泛着寒气的鲜血,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气息虽然虚弱,但却就好似升华了一般,变得格外的粘稠深远,远非之前的可以比拟,她此时的眼中泛着喜悦的光,这一刻起,她便知道她已经成功迈出了那一步,进入忘川初境!只不过,破镜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她现在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了,一下子就摊倒在了地上,缓慢地调息。
便是此时,她手背上的那个特殊的印记忽然传递出一股舒服的热流,顺着她体内的经脉蔓延至全身,所过之处就仿佛是被抚愈一般,由于破镜而产生的损伤居然因此奇迹般地恢复了。
王央衍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个奇异的变化,惊喜地抬起手,便见到那个印记散发着微光,炫目而神圣,她心中一惊,心想,莫非是那个书灵醒了?
“你是……织?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你是元祈?啊,不,你不是她。”
一道仿佛来自远古般悠长的声音自王央衍的识海之中响起,分不出男女,感叹般说道:“没想到吾沉睡了这么多年,一朝醒来还能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王央衍完全听不懂这位在说些什么,惊道:“元祈?你是说我的母亲吗?”
名为织的天书书灵不言,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的母亲……”王央衍曾经对慕长衡说过,相比起未来,她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世如何,更何况,既然她的家人都不在了,深究那么多还有什么意义?只是来到这里,心中莫名其妙地涌上了诸多陌生而复杂的情绪,她的十分矛盾,咬着牙,欲言又止,“我母亲她……罢了,即便我不知道那些事,对我的未来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追问,不知道怎么的,她隐隐地害怕知道真相,继而话锋一转。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如何修改一个人的命格?对了,她是一个凡人!”
织的话依旧没有任何情绪,问道:“凡人为何要修改命格?”
“她本该胎死腹中,但却被人用了些方法成功存活了下来,但却不能活到十八岁,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她活的更久一点?”王央衍语气焦急,带着期待问道。
“你想要再为她续命?”
“是的!”
王央衍以为还有希望,继续道:“既然之前续过一次命,这一次应该也可以吧?”
“强行续命相当于逆天而行,没有人可以不为之付出代价,而同一个人,谁都无法强行为之续命两次,没有谁可以做到这点,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织的声音十分淡然。
“什么?”王央衍身形一震,“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就连天书书灵都这么说了,难道闻若真的没有救了吗?
不可能!怎么会?只不过那可是天书书灵啊!怎么可能会说谎呢!
织的声音不再传来。
王央衍明白了它所说的便是事实,绝望地跌坐在地,一想到远在陵川的那位娇柔天真的少女不久之后就会离开人世,她的心便止不住地颤抖,眼底有了湿意,如果无法救回闻若,她找到天书终卷的意义在哪里?
“死亡是世界的真理,没有人能与之抗衡,人类无法拒绝死亡,唯一能做的便是接受死亡,这不也是你们修行者所修的道吗?”织的话里听不出怜悯,甚至不像是在感叹,它的语气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
王央衍无法反驳,只是沉默。
“情之一字,最是杀人,无论是当初的姜元祈也好,如今的你也罢,皆是如此。”
“不过就像她说的那样,来人间一趟,总是要经历些什么。无论事实多么无常,也皆在因果之中,若如此,那么如此。”
织的声音逐渐变得悠长,并且越来越轻,“吾这一次借助云梦仙境充裕的灵气醒来,很快就在再次陷入沉睡,进行休养,等下次你若有事的时候,再呼唤吾的名字罢!”
它的余音在王央衍的识海之中回荡着,她感觉到它的气息越来越淡了,紧接着便消失不见了,无论她再如何呼唤都不见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