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切入的瞬间,星榆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躁动。
那只污染体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反而主动迎向刀锋。
它的骨甲在利刃切入时突然张开,像是某种捕食的陷阱。
“这什么情况?!”
景成的武器瞬间被卡死,完全拔不出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武器,却发现刀刃纹丝不动。
“景成!后面!”
三只体型最大的污染体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包抄到景成身后。它们弓着背,骨刺有节奏地轻微颤动,就像某种精心设计的战术配合。
尖锐的骨刺已经划过他的小腿,鲜血瞬间涌出。
“该死!”剧痛让景成这才惊醒,慌忙要松开武器。
但短暂的迟缓又让他重心不稳,重重摔在了潮湿的地面上。
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污染体们就像是嗅到血腥的野兽般暴动起来,它们猛地扑向猎物,仿佛在回应彼此体内沸腾的躁动。
“景成!”
希尔的身影在雾气中一闪,瞬间冲到最近的污染体身边。她徒手抓住那只污染体的骨刺,试图将它拽离。
但这一次,这些怪物的反应比以往更加疯狂,仿佛陷入了某种集体性的狂热——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意识链接已经断开了。
空洞感像是一把无形的刀,生生剜去了某个本该存在的东西。
“希尔姐!“天无失声叫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几乎僵在原地,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去。
边音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动摇,但她的声音依然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别轻举妄动!情况不对——“
失去精神链接的瞬间,那种莫名的躁动和不安反而更加清晰。她能感受到那些污染体身上散发出的某种病态的兴奋,仿佛它们终于找到了真正想要的猎物。
“边音,掩护!”希尔厉声喊道。
她对自己的伤势置若罔顾,整个人如同出膛的子弹般冲向景成倒下的位置。
希尔将景成拖离战圈,血迹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痕迹:“天无,别过来!”
天无已经冲到了半路,被星榆一把拉住。
“……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星榆开口。
“景成哥!“天无的声音已经变了调,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但他被星榆死死地钳制住。
希尔竭力维持着声音的镇定:“边音,去找医生。他撑得住,应该……应该还来得及。”
她的手按在景成胸口,试图止住那不断涌出的鲜血,但温热的液体依然从指缝间溢出。
边音僵在原地。她平日里的冷静在这一刻完全崩塌,声音里带着不自然的颤抖:“我现在……现在就去……”
星榆捡起了天无掉落的匕首,走了几步来到他面前。
天无毫无反应,只是呆滞地站着,对一切视而不见。
星榆看着眼前的一切,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她能感受到希尔声音里的坚持,边音动作里的慌乱,还有天无几乎要将她手臂抓出血痕的力道。
但这些情绪仿佛隔着一层薄膜,朦胧而遥远。
她应该说出来吗?
眼前的希尔还在不断地给予希望,边音还在试图寻找可能,而天无……她感觉到掌下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她不讨厌这些人,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这是无用的挣扎。
这种感觉……很陌生。
既不是冷漠,也不是悲伤,而是某种更深层的、难以名状的情绪。
就像是看着别人溺水时的挣扎,却不得不告诉她们岸边更远。
犹豫片刻后,星榆开口。
“他已经死了。”
受到了心脏部位的致命伤害,没有任何超凡者能够医治。超凡能力虽然可以扭转几乎任何伤势,却不能让人起死回生。
“不……”天无的声音近乎耳语,像是某种梦呓,“你在说什么?”他的眼神依然呆滞着,却开始剧烈地摇头,“不,不可能……”
希尔缓缓松开按着伤口的手,鲜血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袖。
盯着那些逐渐冰冷的血迹,像是在等待一个她明知不会出现的脉搏。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后又恢复了平稳的节奏。
她抬头看了星榆一眼,像是要确认什么。随后她站起身,声音低沉而果断:
“收队。我们回去。”
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此刻,她只想她们先回去,为景成安排后事。
边音脸色发白,什么也没说,她又一次蹲下身去查看景成,用尽全力想要找到任何的生命迹象。
天无猛地一惊,歇斯底里地抓住星榆的胳膊大喊:“你在说什么啊!景成怎么会死了!别胡说!他、他刚才还好好的!我们现在就去找医生!”
他的声音渐渐无力了下去,最后干脆扑在星榆怀里。
胸前的布料传来一阵潮湿。
“……”
星榆没有推开,也没有给予怀抱,只是沉默。
她终究开口:“你们回去吧,我必须要去a环。”
边音的动作顿住了。她抬眼看向星榆的背影,那双一向平静的眼睛里闪过罕见的情绪波动。
“你要一个人去?在这种时候……”
这句话本该是质问,却因为声音里难以抑制的颤抖而失去了原有的锋芒。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自己的失态所惊讶,又像是再开口就会彻底崩溃。
“嗯。”星榆拉开车门,看向她们,“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须得去。”
道歉对她而言向来是件陌生的事。
除了那次对祈雪敷衍的应付,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向他人解释或道歉的。在更之后的日子里,更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歉意是种无谓的情感消耗。活下去就够了,何必在意过程中伤害了谁。
但不同于先前,这一次的话语里多少搀着几分真心。
昨夜的对话似乎成了一个转折点。希尔放下那些保护的枷锁,首次尝试着给予信任。于是今天,希尔就永远失去了最早追随她的那个下属。
而现在……那些污染体的异常举动,它们身上散发的病态兴奋而现在,这种异常的狂躁最终带走了一条生命。
景成的死并非偶然。某种程度上,这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起的连锁反应。
或许神圣矩阵教团的预言并非全是疯狂的妄想。
她确实在无意识间开始摧毁一切——至少是身边的人最珍视的东西。
这个认知出奇地平静,像是某种尘埃落定的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