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桑榆从马场回来,路上巧艳在院子里,桑榆问:“怎么就你一个?没看到巧鸣?”巧艳说:“早上巧鸣说有点不舒服,今天也没有事情,奴婢就让她多睡会,估计现在也起了。”桑榆对身后的春竹说道:“春竹,你拿着骑装先回去,我去后院子看看巧鸣,去掀她的被子。”说罢就往后院子跑去。
王府的每一个院子的最后都有一排小房子,府里的人都叫后院子,各院的宫人都住在自己院子的后院子,品级高的宫女条件会好一些,普通的宫女就是大家挤在一起生活。秋灵走后,巧鸣和巧艳就是绮丽院的一等宫女,两个人有一个房间。桑榆轻盈地蹿上旁边的大树,轻轻地跳到绮丽院的后院子,现在是午饭时间宫女们都在当值,院子里没有人。桑榆从树上下来,蹑手蹑脚地来到巧鸣和巧艳的房间前,桑榆正要大叫,忽然听到屋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你怕什么?都当值呢?我给你的绒花好看吗?”桑榆的嘴巴惊得张开后没有闭上,这是冬至的声音。
“你赶紧走吧,我要到前面伺候,才人看不到我,会找的,以后不要了来,让别人知道,你进了二门还私会宫女,会被打死的。”是巧鸣颤抖的声音。
“难得我能进来一次,怕什么?你还要赶我?等再过两年我就和格格说,让你嫁给我。”冬至得意地说。
桑榆向后退,两个人在屋里做什么?桑榆似乎懂又似乎不明白,但是有一件事情巧鸣没有说错:若是被发现,就算不打死也是要赶出王府的,这两个人在玩火。桑榆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重新上树子,躲到树丛中,往院子里扔了两块石头。探出一个人影,尽管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但是桑榆清楚地看到那是冬至。桑榆心中骂道:这个吃雄心豹子胆的,私会宫女就是火中取栗。冬至看看院中没有人,迅速从后门逃了出去。一会巧鸣也从屋里出来,惊慌地走出后院子。
黄昏时候,桑榆和之桃在花园里散步,迎面走来巧艳和巧鸣。巧艳迎上来说:“中午遇到格格,现在又碰到了。刚才奴婢和巧鸣说,格格去掀你的被子去了,她被吓得哭出来,看来是真的生病了。”
桑榆瞟了巧鸣一眼,桑榆淡淡地说:“没去后院子,到花园了转了一圈,看到两只鸟在窝里聊天,觉得有意思就看了一会。”巧鸣的脸色更是惨白,已经是魂飞魄散。桑榆接着说:“后来我就看烦了,我就扔了块石头,把鸟吓跑了,我想这两只鸟不会在这聊天了,要是让旭日干看到,一定会把它们抓起来,巧鸣你说是不是?你的脸色不好,回去睡上一觉就好的。”
第二天又是骑马的日子,桑榆带着自己的侍卫来到草原上骑马。冬至每天事情就是伺候桑榆骑马、练功,冬至已经十八岁,已经有草原男子魁梧样子,骑马的水平也是数一数二的。桑榆对几个侍卫说道:“你们几个在这等着,我冬至比一场。”
桑榆和冬至跃上马背,飞奔而下。穿过一座小丘,把后面的侍卫甩得远远的。桑榆从马上跳下来,冬至不知是何原因也从马上下来。冬至说道:“格格,怎么刚骑上就不骑了?”桑榆抡起手中的马鞭向冬至抽去。“啪啪”的鞭子声响在草原的上空。冬至一边躲闪,一边叫道:“格格,为什么发火,为什么打我?”
桑榆把马鞭丢到地上,气急败坏地说:“你还问我,你昨天是不是到绮丽院的后院子私会巧鸣了?昨天你没听到扔石头的声音吗?还不跪下?”冬至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扑通”跪在地上。
“宫女不得出二门,侍卫不得进入二门,你偷进二门要挨二十板子,私会宫女,你和巧鸣都会被轰出王府,甚至会被打死。这些后果你知道吗?”桑榆大声地斥责,“现在我在府里得了些脸面,不知有多少人眼红,这个事情若是让别人知道,告诉大妃,我是保不了你的,还要受到牵连。”冬至听到桑榆的话,额头上渗出汗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说道:“是小的的心被猪油蒙了,小的以后不敢了。”
桑榆语气平稳了些说道:“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以后不要再进二门了,至于巧鸣,过两年让如才人赏给你,你看南云就要嫁给魏医官了,这还不是贤妃娘娘的一句话,咱们从庄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不容易,不要惹事,以后好好做事吧。”
曾王走后大妃更加忙碌,府里日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由她做主,最关键的有两位才人都有孕,府里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古纳这几年一直受宠,几年前生下宝音格格,现在肚子又有了响动,秋丽才人是新人进府,拔了头筹,两个人在府里都风光无限,大妃已经告知管家,两位才人的所有吃穿用度都要王府里最好的,府中的所有事情都围着两位才人,大家有些忘记了一直在沉香榭的贵妃了。
大妃的百合院里,几位医官垂手站立在两旁,大妃说道:“今日请几位医官,问问两位才人的脉象如何?”钱医官说:“臣每五日给秋丽才人号脉,脉象平稳,胎像正常。” 赵医官说道:“臣昨日给古纳才人请脉,脉象也是很好的。“
大妃听了两位医官的话面露喜色:“脉象平稳就好,王爷不在府,两位才人的胎就交给两位医官了,药要用好的,秋丽才人的月份大,快要临盆,钱医官要辛苦了。赵医官你留下,这几天头疼病犯了,你来施些针法吧。”
钱医官退下,赵医官在大妃头上的穴位行针,轻轻地揉着,大妃闭上眼睛,挥挥手,宫女们纷纷退下,屋里只留下赵医官和塔娜。大妃问道:“你觉得这两胎怎样?”赵医官说道:“回大妃,臣下觉得秋丽才人的胎儿有些大,不过胎像很好,古纳才人之前生过一位格格,估计生产起来会快一些。”
“秋丽的日子比古纳要早两个月,到时候你要见机行事。”大妃又接着问,“这一个月,贵妃都没有来问安,你看过贵妃的病吗?”
赵医官说道:“贵妃的身体一向都是魏医官照看,臣下没有去,只是看看方子,主要是治疗疏肝理气的药,和以往的方子也差不多,药量也不大,就是调理。”大妃微微一笑:“她进府几年一直没有怀过孩子,现在两位才人都有孕,她自然是肝气郁结,不用管她了。”赵医官取下银针,大妃没有睁眼轻声说道:”都下去,让我歇歇。”
花园里秋丽才人和古纳才人,宫女带着小格格宝音,宝音刚刚三岁,样子很可爱。两个人都是孕肚高高,颇有一副将军的意味。两个人都大着肚子,见面没有行礼,欣然一笑。秋丽拉着古纳的手说道:“我入府比姐姐晚,不过这孩子可要在姐姐前面了,若是个世子可要做哥哥了,姐姐不要见怪啊。“”
古纳在府里已经有些年头了,已经懂了要低头做人的道理,不向秋丽这样高调,微微一笑说道:“妹妹入府晚,可是得孕是最快的,是有福气的人,我生了宝音,这是先开花,不知这次是开花还是结果?看老天的安排了,不过我是过来人,上次生宝音,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至今还让我记忆犹新,这次还要在再遭一次罪,妹妹可要做好准备啊。”
秋丽离开后,古纳看着秋丽的身影对身后的宫女说道:“若说怀孕最快的不是秋丽才人,是绮丽院的如才人。”古纳的口气有些复杂说道,“怀的早有什么用,还不是为别人生个孩子罢了。”
大妃和贤妃坐在秋丽才人的玉清院,眼前的景象两个人都很是熟悉。大妃作为府中的女主,每个嫔妃生产她都是亲自到场,贤妃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人,自己是生过四个孩子的母亲,成年的有两个儿子,知道生产的痛苦的,所以王府里有人生产,贤妃都会前来照看,算是尽自己的一份力。
几位医官都在一旁忙碌。大妃问道:“钱医官,秋丽才人怎样?能否顺利生产?”钱医官答道:“胎儿的头有些大,才人又是头一抬,暂时生下来,已经准备催产药了。”
大妃接着说:“我是命里无子的,只求秋丽妹妹平安生下孩子给王府开枝散叶。”贤妃在一旁说道:“钱医官赶紧给秋丽才人服下补气的汤药,不然时间长了,就没有力气生了。告诉厨房,热水不能断,厨房要不停地烧热水。”
一个个宫女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屋子里穿梭,一大盆一大盆的血水被端了出来,卧室里传出稳婆的声音和秋丽才人的大叫声,秋丽才人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地喘息着,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衣服。突然屋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哭声,接着更多的宫女穿梭其中,一个小宫女从屋里出来,跪在大妃面前:“回大妃和贤妃娘娘,秋丽才人生下一位小世子。”
大妃双手合十,嘴里叨叨着:“阿弥陀佛,这是四世子,王府又添男丁了。”稳婆抱出一个襁褓,小小的婴儿闭着小眼睛,张大嘴巴,哇哇地哭着,哭得畅快淋漓,好像突然解放了一样。大妃和贤妃都围上来,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从里屋传来稳婆的大叫:“不好了,有大红,有大红了!”贤妃听到稳婆的声音,这声音透着恐怖,问道:“赵医官,秋丽才人若是流血不止,有止血的药吗?”赵医官说道:“止血的药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已经服下。”
贤妃说道:“这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上一遭,但愿这是恶露,不是血崩。”贤妃知道秋丽的生死就在这一瞬,若是恶露,则无事,若是血崩,则是回天无力。稳婆从里屋跑出来,跪在地上,哭着说:“秋丽才人血崩了,流了好多的血,人要保不住了。”大妃和贤妃都起来,贤妃说道:“秋丽是没有福气了,让她看看孩子吧。”
小小的襁褓在秋丽的怀里,此时的秋丽才人虚弱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润,脸上挂满汗珠,额前的碎发沾在脸上。秋丽看看身边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看他长得多像像王爷啊!就叫阿古达吧。”秋丽的声音越来越小,抚摸阿古达的手垂下来,一个花一样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玉清院的热闹已经结束了,宫女们还在忙碌着,只是大家没有精神。大妃坐在正厅里说着:“王爷不在府里,秋丽才人的后事由内室处来办理,要厚葬,四阿哥没有生母,先住在百合院,由我照顾,我要到佛堂上香,让祖宗知道秋丽的辛苦,我会好好照顾阿古达,向王爷有个交代。秋丽才人亡故的事情不要提了,尤其是不要让古纳才人知道,如果有谁让古纳才人知道惊了胎气,就要重罚!”
沉香榭里贵妃正在和桑榆下棋,贵妃说道:“为了不让古纳才人知道,秋丽才人的丧仪一点响动都没有,说是厚葬,只是给活人看吧。”
桑榆问道:“贵妃娘娘,阿古达真可怜,生下来就没有母亲了,将来谁会来养阿古达呢?”贵妃说道:“看样子大妃是要自己养啊,如果阿古达记在大妃的名下,那就是嫡子,这位置是不一样啊。”
桑榆觉得屋里的气氛太不舒服,急忙换个话题,低声问道:“魏医官一直在用药,不知贵妃觉得怎样?”贵妃有了精神说道:“格格懂得真多,魏医官说我的寒气已经消散了很多,我现在自己也觉得身上有劲了。”
曾王是归心似箭,府中两个才人要产子,路上是快马加鞭,不想还是没有赶上。曾王坐在建章院里,大妃和贤妃分坐两侧。大妃低头哭着说:“都是我无能,没有照顾好秋丽妹妹,不然秋丽妹妹也不会血崩而亡,想想秋丽妹妹只有二十岁,这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请王爷责罚嫔妾吧。”
贤妃娘娘起身说道:“王爷不要怪罪大妃娘娘,您去上京的几个月,大妃娘娘日日关切两位才人的起居,隔几日就会询问医官,秋丽才人生产时嫔妾也在,各位医官已是尽心了,这女人生孩子的事情是不由人定的,还请王爷体谅。”
曾王说道:“乌仁琪琪格,这件事情没有怪你,是秋丽没有福气了,你已经尽力了。”大妃坐下来说:“还有一事,还要请王爷的恩典,阿古达从出生就没有母亲了,是个可怜的孩子,他一直在百合院由我照看,我找了两个乳娘,如今王爷回来,有一个不情之请,能把阿古达记在我的名下吗?我恐怕是不会有孩子了,让这个孩子陪伴我吧,让我照拂这个孩子,告慰秋丽的亡灵。”
一阵沉默,曾王说道:“祖里,传我的话,阿古达以后就记在大妃的名下,是大妃的嫡子。”短短的一句话改变的王府的格局,府中有了嫡子,虽然只有一个月,但却是王府唯一的嫡子。
一个月后古纳顺利生下一位阿哥,有了生产经验,古纳这一胎很是顺利。秋丽去世的阴霾被一扫而光。只有快乐,大妃快乐,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古纳快乐,她有的自己的孩子,王爷更是喜上眉梢,一下子有了两个阿哥,真是喜从天降。
府里有一个人是不高兴的。墨韵堂里那日松和贤妃娘娘在说话。那日松说:“大妃提出要将阿古达记在自己的名下,母亲当时为什么不提出异议,或者是让父王考虑一下,秋丽才人薨了,阿古达记在谁的名下都可以,记在大妃的名下就是不同了,大妃是正妃,记在她的名下,阿古达就变成嫡子。”
贤妃语气很是平稳:“这件事情是我阻止不了的,我能养如才人的孩子,大妃就可以养秋丽才人的孩子,不养秋丽的孩子,也可以养古纳的孩子,她是大妃养谁的孩子咱们都阻止不了。你是长子不是嫡子,身上有一半汉人的骨血,王爷更喜欢一个纯粹的东胡人当嫡子,那日松看开一些,这次你从上京回来,你现在有了爵位,不是很好吗?做不了王爷也是富贵一生,不是很好吗?”
看淡一切的贤妃生了一个看重一切的那日松。
那日松心有不甘地说道:“王府有母亲的支持,外面有舅舅的提携,我怎么不能做这个曾王,谁稀罕那个加洛的爵位。”
贤妃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件事情过去了有一个多月了,现在想起来我觉得秋丽才人薨了有些蹊跷。秋丽在生产后是没有事情的,我还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不想喝下补气的药不到半个时辰就血崩了,我生了你们四个孩子,生成之后都会喝补气的汤药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关于女人生孩子的事情那日松完全不知,但是从母亲的话中听出了问题,那日松说道:“母亲你是认为是药有问题,我一直认为您不谙世事。”
贤妃看看那日松说道:“本是不谙世事的,可是总有脏东西往眼里走,让你不得不去揉揉。都是女人,我只是心疼秋丽只有二十岁。不过那日松,你要看淡些,不是秋丽的孩子也会有别人的孩子记在大妃的名下,不要去想那些过眼云烟的事情了。”
那日松走后贤妃觉得闷闷的,和青玉来到花园走走,远远的看到有烟火的样子,一个宫女在假山后面正在点燃纸钱,也许是过于悲伤,那个宫女没有发现身后的贤妃。青玉说道:“哪个院的,不懂规矩吗?王府是不能烧纸的,若是让大妃知道会责罚的。”
宫女转身看到贤妃和青玉,赶紧跪在地上哭着说道:“求贤妃娘娘饶命,奴婢是玉清院,就是想秋丽才人。”
贤妃看着地上的灰烬说道:“王府不能烧纸,赶紧把这里收拾好,不要让别人看到。”说罢贤妃继续往前走。贤妃抬眼看看黑暗的夜色,心中感叹道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玉清院还会有新人来,秋丽会被大家慢慢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