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握着王瑾仪的手似有所感,微微抬起头望向女儿,下一刻,她就欣喜的发现。
小小的人儿正睁着水亮的大眼睛,望向窗外出神,原本圆润、可爱的肉嘟嘟的小脸儿,在昏睡过后,好像失去了太多的水分居然瘦了一圈儿。
有几分鹅蛋脸儿的意思。
孩子皮肤依然白皙柔嫩,肉粉色的小嘴儿,嘟嘟囔囔的在说着什么。
慧娘整理了一下头发,慢慢的将头靠到女儿的小脸上,缓缓的开口:
“瑾儿,娘的瑾儿,你可醒了!”
正在,思绪里疾驰的王瑾仪,忽然愣住了。
面前出现了一张活生生的病美人图,她容貌清丽脱俗,温婉娴静。
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睫羽长而密。她鼻梁直线条优美,双唇虽微苍白但依然饱满。
现下,她正微微笑着看自己。
王瑾仪短暂的凝视,让小女孩儿面容微僵住。
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美丽的女孩子,她,她,竟然是我娘?!天呐!上帝呀!诸般神佛呀!她比前世的自己,还要年纪小啊!怎么成了我的娘啊?!
王瑾仪面上精彩纷呈,各种情绪交替出现,把母亲看糊涂了,弄不懂孩子是惊吓后的反应,还是她的呼唤吓到了孩子。
唯独让母亲欣慰的是女儿终于醒了!
母亲不知,现在的王瑾仪已不是去凌云寺前的王瑾仪了!
母亲看着可爱的女儿时,奶娘早已起身站在了夫人身侧,微笑着望着自家的小姐。
母亲生怕惊吓了女儿,轻声呼唤:
“娘的瑾儿,娘的乖瑾儿,你好些了吗?”
王瑾仪眼珠滴溜儿转,伸出双手,心中腹诽:娘亲?这里人,原来把妈妈叫做娘亲!
看这房子、众人穿着,终于确认了,自己真的穿越了!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吧!
母亲眼里都是,对病后初愈女儿的疼惜。
紧紧抱着女儿轻声唤着,陪嫁的大丫鬟青儿,无声的走了进来,微笑着道
:“夫人,可要洗漱吗?”
“让朱儿到上房,禀报老夫人,瑾儿大安了,请母亲也宽心些。”
在一阵信息接收下来,王瑾仪把眼前的所有人,都分别对号入座。
3岁的王瑾仪,记忆中的信息并不太多,恐怕以后就只能靠自己了!
王瑾仪抱紧,美女娘亲的脖子:
“娘亲,娘亲,喝水。”
这娇软的小奶音,没谁了。王瑾仪表示有时也接受无能,需要适应一下。
王瑾仪把脸趴在母亲脖颈间。
白色的棉纱布,厚厚的裹着的额头,依然有一丝丝的血色透出。
仔细看会发现,母亲脸色中隐隐泛着青白,仅从脸色上就可判定此人身上还有出血的伤口。
王瑾仪内心激荡,这个年轻的母亲,在马车翻倒的瞬间,就用身体护住了女儿,还在自己浑身创伤时,不分昼夜的守护自己。
那幸福可爱的小女孩儿,已带着美好的记忆离去了,自己带着全部记忆占用了她的身体,就会做好这一世的王瑾仪。
:我会替你报答,她的生养之恩!也会用生命,护她一世安宁!你放心的去吧。
王瑾仪默默记下这份恩情。
母爱让人动容,王瑾仪眼含热泪,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抱住母亲的脖颈,发自内心地认下了母亲:
“娘亲,娘亲,呜呜呜……”
看着女儿小脸儿紧贴自己,嘤嘤的哭泣,母亲以为是孩子过度惊吓,造成的。忙挥退了下人,抽出帕子帮女儿拭泪。
没等她发问,3岁大的小人儿,颤抖着身子,抱住她的脸,轻轻亲吻着。
:“娘亲,娘亲,痛,娘亲痛不痛?”
女儿的小脸儿上,一颗颗珍珠般的泪珠,扑簌簌的滚落,慧娘无措又欣慰,眼中也蕴满了泪意,
“娘亲不痛,娘亲的乖囡囡,不哭,不哭。”
一对母女抱在一起,青儿退在门口,也抽出帕子,拭泪。
夫人和小姐都有惊无险,二房平安了!
母亲望了一眼,站在门口儿的青儿,
“我们瑾儿要喝水呢……”
青儿快速地拭泪,对着门外吩咐了一声。一个小丫鬟款步进来,给夫人斟茶,又给王瑾仪倒了一碗温水,躬身退了出去。
母亲端起水试了试温度,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女儿喝。
挂着两条泪痕的王瑾仪哭的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小口小口的喝着水,两只小手紧紧地揪住母亲的衣襟,不错眼珠儿的盯着母亲。
:妈妈,亲人们放心吧,这里有一个,用生命疼惜着我的人!……
门外,忽然响起了恭敬、整齐的问安声,
“老夫人好,大夫人好,大小姐好。”
王家的男人们,都在府学任教和读书,只在旬假时才会回家。
现在府中的主子,只剩下了这些女眷。
母亲用帕子给女儿拭了拭泪,又整理了一下母女两个的衣裙,王瑾仪正了正神色。
门帘被小丫鬟打起。
一个50多岁面带笑容微微有些发福的资深美女,在婢女的搀扶下缓步进门。
后边跟着一个30岁出头,相貌端正五官大气沉稳的女子,牵着一个大约四五岁,长的像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儿。
“给母亲大人请安,见过大嫂。”
随即,母亲慧娘屈膝行礼。
大嫂杨氏与慧娘见礼,
母亲又抱起王瑾仪,轻轻拍了一下孩子后背,提醒道:
“囡囡,给祖母请安。”
王瑾仪贴着母亲的脸,十足的奶音清晰响起:
“瑾儿,恭请祖母康安。”
这是极正式的请安,一般在节日或外出归来,请安时采用如此正式的问安方式。
母亲慧娘正在要提醒,又听到。
“给大伯母请安,玥儿姐姐好!”
二房的丫鬟仆妇们放好了茶点,退了出去,屋里只在门口,留了丫鬟随侍。
婆婆吴氏问起了,慧娘和王瑾仪的伤势,休养情况,日常调理等。
沉了沉,挥退了房里丫鬟,祖母吴氏道:
“上次说,你们的马车翻的有些蹊跷,确实是人为,左不过是当时去凌云寺的几家。”
房间里无人插言,婆婆继续道:
“我们王家,本为清流文人,世代不参与党争,不参与政变,下如此黑手原因尚不清楚。”
说到此,吴氏端起茶碗,浅酌了一口,拿在手里沉思片刻后又说道:
“不过,欧阳家主已经和老爷约好了,似乎是有这方面的消息。”
说到此,缓缓抬头直视向慧娘:
“恐怕,到时会有个交代吧,不要胡思乱想,勿要传,勿要妄论,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到这间房子之外,影响王家和欧阳俩家的世交,就不好了!”
与欧阳家有牵扯?其实,欧阳家是岭南世族大家,府城欧阳氏,是致仕的东宫太傅--欧阳鸿鸣一脉,其长子欧阳熙仍在京中做翰林,一门皆为文士名流,吴氏不希望与其结怨。
特别提点二儿媳慧娘。
这次马车翻覆,程家陪嫁家仆徐嬷嬷,以命护主,为王家而死,王家该给亲家一个交代。
可此时,杀出一个欧阳家,那其中的弯弯绕绕,就没法儿与程家明言,至于要如何与程家交代,吴氏没明说但警告儿媳不可乱传。
“徐嬷嬷护的是,我王家主母和小姐,王家该有表示,明天……”
婆婆吴氏又看了看慧娘,
“你下个拜帖吧,你大嫂会代替王家,去程家拜访,一应事宜杨氏去办妥。”
婆婆吴氏把目光,落在长媳杨氏身上,杨氏赶紧站起,恭敬地领命。
婆婆并没有过多交代。慧娘明白,婆婆与大嫂,恐怕已经沟通过了。不该自己过问的,自己就不再问,只听结果就好了。
徐嬷嬷原是慧娘的奶娘,作为陪嫁进了王家。可以说,这是娘家给出嫁女,留的自己人,徐徐嬷嬷此次出事,王家应该有所表示。
慧娘心中,为与徐嬷嬷多年的感情不禁伤心。
而此时,屋里两个小姑娘,彼此对望着,王玥仪看着,满头炸毛儿的小妹妹,走了过来,伸出小手儿,想要拉住王瑾仪。
王瑾仪一边儿听着,大人交谈,一边儿分析,其中意味。
:是谁下此毒手,非要杀人害命?
王瑾仪两个小手紧紧握在一起,玥儿没有牵到王瑾仪的手。
“妹妹来。”王玥仪唤道。
母亲把王瑾仪放到脚踏上。
婢女赶紧给两位小姐,在脚踏上铺上软垫,瑾儿紧紧挨着玥儿坐下。
屋里,大人们的目光,转移到两个孩子身上,王玥仪拿着手中的香料荷包,炫耀的摆弄着,看瑾儿不错眼珠的看自己。
“看,娘亲送我的,节气礼。”
其实王瑾仪的心思,都在这个相貌精致眉眼出众的小女孩儿的脸蛋儿上。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探向王玥仪的脸。
“姐姐,美,好看!”
大人们,被这互不搭尬的聊天方式,逗笑了,两个孩子却沉浸其中。
玥儿拉住瑾儿的手,把自己的荷包放在瑾儿的手上。
“送给妹妹,娘亲求的签,送给妹妹。”
王瑾仪回过神来,这个小姑娘在给自己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个荷包,荷包上用母亲的青丝绣了一个“玥”字。
王瑾仪的神识突然闪亮。
前世,王瑾仪和陈智远曾约定,两个人彼此互赠的礼物不能是用钱买的,只能是彼此亲手做。
那样的礼物送给对方更有意义,也更能体现彼此心意。
记得,自己送给陈智远的第一份礼物,就是收集了自己每日的落发,绣了一个带着“瑾”字的丝帕。
那是相恋后第一份生辰礼,送给了陈智远。
王瑾仪记忆深刻,不仅仅因为礼物有创意,还因为,每每想起被针扎的手指都隐隐作痛!
想到此,王瑾仪不禁看了一眼大伯母杨氏,这也是一个真心疼爱女儿的母亲。
“姐姐,自己留着!”
王瑾仪,小手儿推拒回去。
突然,好像神识被什么唤醒!只是一瞬一闪而过没有抓住思绪,就这样有什么在脑海里突然飘远了。
王瑾仪陷入自己的世界……
而此时,房间里的人正纷起身送祖母出门。
门前众人寒暄着离开,王玥仪也频频回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