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贺老太斟酌过的词,贺秋荻不禁皱眉。
“给?”
贺老太连忙摇了摇手,道:“是借。”
“哦。”贺秋荻说,“如果是阿爹和阿娘的钱,您想给谁,女儿没意见。但我和二哥的钱,可就不能给,得借。可是算上我和六哥的赏银,加上之前宴大人给的五十两,还有卖鹿茸的三十两,那也只有差不多五百两银子。当初给大哥捐教谕,花了整整三百两呢。五百两能捐到县令?”
边陲小县城的环境恶劣,随时都要面临军临城下的危险。
这几个县的县令,除了出身寒门的官员之外,很少有人愿意过来的。
尤其是岚县,魏县和柳县,这三个在宁远县西面的县城。
由于这三个县城的县令,还要担负起边防,抵御外地的责任,对官员的挑选,也相对严格。
这三个县城的县令,很多时候都是由当领兵驻扎在这里的军官兼任的,县丞则干着县令的职务协助驻地的将军管理日常事务。
所以。
这三个县城的县令的俸禄和养廉银可不低。
捐官的价格,也不低。
五百两,连门都摸不着。那肯定得再找贺秋荻要别的东西来抵。
贺老太双手放在膝盖上,来回的摩挲着,缓解自己的尴尬。
她干笑了两声,说:“囡囡啊。你大嫂那里还攒着二百两呢。”
“可七百两还是不够呀。”
贺老太硬着头皮,道:“所以,为娘想替你大哥,借用宴大人送给你的东珠和金簪。”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贺老太甚至不敢看贺秋荻的脸。
但贺老太还是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贺秋荻心里有数了。
在贺老太心里,还是很偏爱贺怀章的。
别说什么最爱老闺女,但真的遇到老闺女跟大儿子的利益产生冲突后,贺老太虽然会犹豫、纠结,但在犹豫和纠结之后,还是会把平衡往贺怀章的方向倾斜。
贺秋荻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口叹气,就好像是锤在贺老太的心口上似的,让她格外难受。
她也不想这么做。
可比起去攀附宴时来,还不如替老大坐稳县令。
真正当了官,贺家才有底气啊。
如果宴时足够喜欢秋荻,是不会介意这点的。
若是介意,他们这辈子注定走不长。
毕竟两家地位悬殊,贺家想要往上爬,无论如何都要借他的势。
贺秋荻捧着自己从港口空间里拿出来大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小口热开水。
她又慢悠悠的问:“那阿娘以为,我该借吗?”
“这……”
贺老太没想到贺秋荻会不答应。
那天,贺秋荻给地里送肉包,贺老太让贺秋荻收着宴时欠她的救命之恩,不要轻易的许给别人,那是贺老太以为哪怕宴时出身大世家,在家族里的地位也不会很高,不然他也不会被送到宁远县这个兵家要塞来历练。
可现在不同了。
宴时给秋荻的东珠,真的很贵重。
今天又给秋荻一枚金簪。
还带着这么多看起来像是功夫高手的侍卫。
这让贺老太反应过来,宴时在家族里的地位,还是很高。
不然,没有资格带这么多精英侍卫来边塞历练的。
想当初,她娘家没没落之前,都请不起功夫高手看家护院呢。
只怕宴时不是皇亲国戚,就是王侯之家,或者一二品大员家的孩子了。
这哪是贺家能高攀得起的。
贺老太内心里百转千回,她伸手拉过贺秋荻的手,在自己的手背上好好的拍了拍。
“囡囡啊,你还小,距离及笄还有三年多呢,娘会给你另外攒嫁妆的。可你大哥提拔成县令的事,就只有一次。而且,你要是想嫁给宴时,也需要娘家兄弟给你撑腰啊。”
贺秋荻扑扇着眼睛,说:“我兄弟好几个呢,又不是一定要大哥。五哥六哥今年就要院试,明年秋闱乡试,考取举人。举人之后去参加后年的春闱会试考贡士,如果能考得贡士就能参加殿试了。把钱都给大哥,五哥六哥拿什么进城考试呢?”
贺老太愣住。
贺秋荻知道,贺老太只是偏爱贺怀章一点。
但也不会为了贺怀章,把老闺女往火坑里推。
贺秋荻把这句话说出来后,语气就缓了一些:“阿娘。您跟我要金簪和东珠,我不会不给您。大嫂让您来帮她借,到时大哥没钱还给您,您肯定不好意思找他收,我也不好意思找您要。那我的金簪和东珠,可就要不回来了。”
贺老太抿了抿唇,没接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老闺女说的没错。
总之,横竖吃亏的都是老闺女。
贺秋荻接着说:“大嫂说,借走家里的钱和我的东珠与金簪,可她没说,捐一个县令,大概要多少钱吧。”
贺老太摇头:“没有。但行情在那里,没有一千五百两往上,是捐不来的。”
贺秋荻却说:“可你忘了宴时吗?”
贺老太反应过来:“她不至于用了你的东珠和金簪,还动用宴时这层关系吧?”
贺秋荻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这东珠,在城里可是走过明路的。我们不知道宴时的身份到底是谁,州府的知州,府城的知府大人,难道也不知道吗?”
“到时,她把这东珠和金簪拿出来,说不定知州和知府,为了卖宴时一个人情,直接调任大哥做县令,甚至还能让魏氏的弟弟做县令呢。”
贺秋荻每说一句话,贺老太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宴时,宴时他真有这么高的地位?”
皇太弟的儿子,你说地位高不高?
要是当今皇帝原地嗝屁了,宴时的爹,就能立马当皇帝。
宴时就直接是皇太子殿下了。
哪怕当今皇帝有儿子,这皇太弟世子殿下的身份,永宁府的知府,还要给几分面子的。
毕竟永宁府就是皇太弟打下来的,玉壶府和永宁府是他授封皇太弟之前的封地,这两府的重要官员,都是皇太弟一系的人。
宴时就是他们半个主上。
他们敢不给主上面子?
贺秋荻颔首:“在我跟宴时交流的过程里,是的。阿娘,这只是我的推测,还请您别往外说。”
贺老太面色难看。
那还真是皇亲国戚,王侯之家的孩子了。
但既然话已经说开了,贺老太有些不死心的问:“难道,真的不能给你大哥捐个官吗?”
贺秋荻说:“不是不能给大哥捐个官,而是不能用我的金簪和东珠,更不能利用宴时的关系,给大哥捐官。”
贺家。
只有她对宴时有救命之恩。
宴时送给她的东珠和金簪就是信物。
魏氏拿不到信物,就无法利用这层关系,毕竟空口无凭的嘛。
能混到知州、知府的人,又不是傻子。随便贺家的人跑去州府衙门走动走动,就能把县令一职给要过来的。可如果魏氏能拿出信物,那可就不同了。
魏氏要了东珠和金簪的意义是远远大于这两件东西本身的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