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
    又是一首曲风清新的歌儿在京畿广为传唱，据传，这歌是贞观三年春节罗家小神仙又喝大了唱的。
    听说这次没谁逼他喝酒，是他自己借酒消愁把自己给喝高了，喝高之后还唱了一首歌火遍了长安城。
    还听说罗家小神仙自打当上了那个抚军寺卿之后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主要原因就是唐二世皇帝太不是人了，一下子裁撤了十六卫上万人丢给了小神仙，而且是不管吃喝用度的那种，甚至就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让罗霄自己去想招儿。
    罗家小神仙不愧神仙之名，想出了挖地坑院、打窑洞等办法把数万人的住宿问题解决了，还通过用毛织毛衣毛裤的方法解决了穿的问题。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神仙也不能凭空变出粮食来，因此他被数万人的吃喝问题烦坏了。
    再加上她妹妹吃了他给的补药之后不仅身体没好反而听说是病情加重了，故此连年他都没过，甚至谢绝了一切的人情礼节，连春节拜望长辈串门走亲戚这样的事情都是让家将代其为之，听说他连年都没过，要一边照顾生病的妹妹一边安排抚军寺的事，烦的他快要冒烟了。
    听说，都是听说而已，这些并没有人亲见，不过从过完年之后秦怀玉就不再隔三差五往嵯峨山跑能看出来，这些听说的八九都是真的。
    进了贞观三年，粮食更为紧张了，为了解决粮荒，朝廷破例开禁贴出告示，允许百姓人等离其乡里外出就食。
    要知道在过去为了巩固和稳定既有社会秩序与结构，统治者是持续打击人口流动的，没有路条路引之类的想离开本乡本土根本不可能。但是如今朝廷也没有粮食可赈济了，便允许百姓外出离乡自谋生路。
    虽然允许外出自谋生路了，但生路哪儿那么容易谋啊，大灾之前百姓们能想到的这是朝廷，于是他们都向着就近的大城市和那些善名在外的大户们家靠拢。
    经过小两年的发酵，罗霄如今可称的上是名满天下，于是乎，在某个叫李二的家伙的煽动下，几乎整个关中的流民都疯了一般的涌向了罗家，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涌到嵯峨山的流民就达到了十万之数。
    这么多张嘴要吃要喝，罗霄的压力爆增，为了解决粮食问题，罗家开始花高价买粮，负责筹措粮食的任务他交给了陈氏粮行的陈家兄弟。
    过去一年多罗家可是从来没有从陈家粮行买过粮的。陈氏兄弟投靠了罗霄这事儿知道的不会超过三个人。如今罗霄要用陈家粮行做个大。
    自打过完年之后罗家的粮食需求呈几何性质的暴增，所以罗霄开始向各大粮行高价订粮，尤其是向陈家粮行高价大量订粮食，而陈家粮行跟本没那么多粮食，因此他兄弟开始暗中向同行们买粮借粮。
    而此时整个关中地区都粮食紧缺，陈家兄弟把粮价一提再提加紧收粮，其余粮商一看这种情况反而更加捂紧了口袋不把粮卖给罗家了。粮商们的借口很合理——怕罗霄一怒又把粮食烧了。
    有人统计过，上次罗霄为了跟皇帝斗气，可是一怒烧掉了十万斛粮食，那可是十万斛啊，能救多少人啊，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卖给罗家粮食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陈所见在西市贾柳楼宴请从江东来的粮商谢缺。
    贾柳楼原来开在山东，后来天下大乱停业了，等到天下太平了之后又在长安重新开张，其老东家贾润甫、柳周臣也都成了勋贵，只不过他们出自不好，只给了个散官。
    如今的贾柳楼虽然还叫贾柳楼，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家酒楼真正的幕后老板应该不只贾、柳两家，就凭酒楼三不五时就推出的各种过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菜品就能猜到其背后谁加入了。
    谢缺是江东谢氏出身，在江东那也是妥妥的豪门，不过来长安后还是被打成了进大观的刘姥姥那个级别的。
    来长安这几天他真正的乱花迷了眼，到了这里他才知道最好吃的不一定是饺子，最好玩的也不一定就是嫂子。
    自打进了长安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最贵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最好听的不是什么黄钟大吕。
    比如今日陈所见宴请谢大粮商，吃的就是叫什么黑松露、还有鱼子酱的玩意儿，这东西贵的吓死个人，不用看其本身多珍贵，仅看用来秤重量的那架精巧绝伦的天平就能猜到那玩意儿有多贵。
    一般的食材都是按斤、按两算，就算是天材地宝级的也不过是按比两还小的“钱”算，但是今天谢大粮商开了眼了，他吃的这玩意儿竟然都不按“钱”，甚至不按比钱小的“方寸匕”算，而是按比方寸匕还小的“铢”算！！！
    如此死贵的食材真正吃到嘴里谢大粮商是想骂娘的，不过见旁人一脸羡慕嫉妒的样子他瞬间觉着这玩意儿无比的美味了。
    吃的是铢算的食物，喝的是据说是一个叫“波棱盖卡秃噜皮”的地产的进口红酒。谢大粮商灌了一口后想吐，这玩意儿还苦，还涩，比黄酒还难喝。
    同样的道理，看着周围人的羡慕眼神，特别是听了陈所见介绍的喝这种酒的程式礼仪之后，谢大粮商再品味了一下点点头，还别说，细细咂摸的确是有陈老板所说的那种回甘。
    如果罗霄在的话，看到他那一脸享受的样子能抽他，狗屁的餐桌礼仪，也就是那些吃饱了不知道干什么好的老财们才会上罗伯特那个洋鬼子的当，那帮蛮夷连随地大小便的问题都没解决呢还谈个屁的礼仪啊，还是先规定他们屙完屎得擦屁屁吧。
    吃完饭之后陈所见又请谢大粮商去罗家新建起来的剧院去看了场很高雅的据说是专门为公卿勋贵们表演的大腿舞。
    之后陈老板竟然不安排别的节目开始谈起了正事来，这把谢大粮商给气坏了，不过还是正事要紧，没办法他只得硬挺着跟陈所见聊了一下合作。
    陈所见曰了，如今自家接了罗家的一个大活，但是手里真没那么多粮食，他愿意以斗米五十钱的价钱把谢大粮商此番带来的粮食全都吃下去。
    谢大粮商一听激动了，此番他带来了可是十万石粮食，要是按这个价钱，那可就是一夜暴富啊。
    武德末年的时候长安的米价是斗米七钱，贞观上半年降到了斗米五钱，不过下半年又涨回了七钱，去年更是连续看涨直接涨到了斗米十钱，甚至十五钱。最近谢大粮商听说长安斗米二十钱了，所以他大老远从江东运了粮食来。
    没想到长安买卖这么好干，刚到这里没两天呢就来这么个大客户，不过他并没有被暴利冲昏了头脑，表示回去要好好考虑一下。
    回去之后他一打听，知道陈家粮行是给嵯峨山罗家供粮的，而罗家那里听说有十多万张嘴要吃，为了解决吃饭问题，罗家开出高价买粮，长安的各大粮商都收到了背后门阀的消息，让他们囤积不要急着卖给罗家，再让他急一急。
    于是乎，第二天陈所见再次登门的时候，谢大粮商又跟着人家体会了一下什么叫体面，直至第三天，这才半推半就的以斗米七十钱卖给了陈家粮行十万石粮食。
    初时高于市场价三四倍卖了十万石粮谢大粮商乐的嘴都歪了，他要消费，他要报复，报复过去眼界低的自己，于是乎，他便跑去大吃大喝看歌舞听音乐提高自己的品味去了。
    不过这个高兴劲儿没几天，半个来月的时间长安的粮价直线飙升，从最开始的斗米二十钱翻了十倍，直接飙升到了斗米二百钱。
    消息传出之后天下震动，各大门阀不由加入其中，纷纷从外地往长安调粮，想要赚一波大的。而外地的那些粮商得悉后就像闻到血味的鲨鱼般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了最多的粮食昼夜兼程往长安运送。
    几乎与此同时，陈家兄弟疯了一般的卖掉了所有的田宅筹措资金去外地购买粮食往长安运，当第一批从河北来的粮食送到嵯峨山时，陈家兄弟运回来了足有上百车的铜钱。
    而此时罗霄传出消息来，粮食不够，谁有粮食尽管运来嵯峨山，有多少要多少。这个消息传出之后长安城眼红的人坐不住了，开始卖房子卖地疯狂的投资粮食。
    等到了三月中旬，关中斗米直接卖到了七百钱，长安城更是斗米干到了四百二十钱。到了这个时候谢大粮商悔的肠子都要青了，天天早上醒来先抽自己四个大嘴巴，自己可最早运粮来长安的，可惜这泼天的富贵没接住啊！
    眼看来到三月底，他正后悔之时，他的常随谢狗儿却一脸神秘的跑来告诉他，买他们粮食的陈家粮行的陈所见出事了。
    谢大粮商一听来了兴趣，忙问怎么回事。
    谢狗儿跟他说陈家粮行因为接了罗家的大单子被长安的同行们排挤了，正这个节骨眼儿上，陈所见喝大了得罪了长孙家的人被投到大牢里去了。
    陈所闻得知后也是病急乱投医跑去求罗家，结果忘记了罗家跟长孙家不对付，他家的那个蛮子罗忠就打死过长孙家的人。他不去求罗家还好，这一求罗家人家咬的更死了，任凭罗家的家臣甚至是老夫人亲自给写了求情信都不管用，甚至就连秦怀玉出面求情都没用，长孙家就要求公事公办。
    可此时罗霄不在中原，听说他半个月前就去了西域了，说是家里的钱花光了，去西域淘换钱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陈所闻急的火上房了，听说是要卖了粮行还有剩下的三万多石粮食打点救他哥哥。
    谢大粮商得报之后乐坏了，他跟长孙顺德家有关系啊，而陈所见得罪的就是长孙顺德家的小郎君，于是他连夜找到了陈所闻，表示他愿意从中说合，于是陈所闻就把粮行剩下的粮食全都给了谢大粮商请他代为说项。
    谢大粮商跑去长孙家疏通一下关系，陈所见被放了出来，原本谢大粮商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哪知道他想简单了，陈所见虽然被放出来了，但是长孙家的下人们却经常找他们的麻烦，于是陈所见又求到了谢大粮商头上，表示愿意把粮行还有新得的粮都卖给他，他们惹不起准备躲走。
    等谢大粮商以市场价八成的价钱收了陈家粮行的粮还有铺子后没多久得到了一个消息，陈家兄弟卖粮行拿着钱想跑没跑了，钱被人偷了，两人想不开去城外树林里上了吊了，多亏被罗家经过的车队给救了，两个人走投无路，一狠心一咬牙卖身给罗家为奴了。
    对于陈家兄弟的事儿谢大粮才撇撇嘴并没往心里去，只觉着他们命不好。他正合计着怎么把剩下的粮卖个高价呢，一个惊天的霹雳传来，不仅仅是他，整个长安的粮商都被惊的魂不复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