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薇挑着灯走进书房。
书房有些狭小,满室的麝香味熏得她有些头痛。
明明家中采买了更好雪松墨,陆获却独独喜欢用这个带麝香味的墨水。
这书房她只进来过一次,那时刚嫁过来,想偷偷潜进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因为弄乱了桌上的卷轴,被陆获发现了。他虽温和地说没关系,还让她光明正大地进来找想找的书,却还是让人严加把守了。
这次要小心些。
她只点了一盏灯,书房内光线有些昏暗,安静得只有顾薇一个人的呼吸声。
书架上整齐陈列着各类书籍和卷轴,多数是一些风土志和游记。
她随手拿起一本翻阅,内容无甚特别,详述了大梁朝各地风土人情和民俗。
年少时她和姐姐都特别喜爱阅读这类书籍,仿佛看完了就等同于自己走遍了各地。
她虽外表不如姐姐洒脱,自小便被当作宗妇来培养,内心却不甘被困于这小小囚笼中。
手上拿着这本游记,虽然对内容颇有兴趣,但更多的是讶异。
她没想到如今陆获有了这个喜好,上次来书房时,她也没看到这些书。
以前一起上族学时,他偏好正统的辞赋,对这类书籍自是嗤之以鼻的,他认为这些书称不上书,是玷污圣贤。
为此,姐姐还强迫自己去看圣贤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顾薇把书放回去,有些疑惑,人的喜好可以变得这么快吗?
却见书架上落下一张舆图,她打开一看,连海疆线都画得十分清楚。
都宁府近海,疆域内有许多小岛,顾家便有许多船只出海采珠。
顾家也有一张海舆图,因此顾薇对都宁府周边的小岛也比较了解,但看这张舆图标注的小岛,竟比顾家的舆图标准的小岛更多,且更清晰。
顾薇觉得这有些超出她的预期了,连忙将舆图叠起放回原处。
书案上放着几封书信,她随手打开看,皆是普通往来问候的信件。
最后两封信件,顾薇便也不抱什么期待,然而内容却再次让她大吃一惊。
怎么又是风土志探讨!
顾薇在书信上仔细查找,却找不到信件的署名。
最后一封书信,是陆获尚未送出的,似是给上一封信主人的回信。
内容大致回应了上封信中问到的左州和广宁周边的一些地势及风土问题。
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这两封信必有猫腻,虽不知和姐姐的失踪有无关系,但她决定先将这两封信誊下来,回头再和道长一同看看。
顾薇小心翼翼地将烛火靠近来信,正准备誊抄,却发现信纸上若隐若现透出些特殊纹理。
定睛一看,似乎是桃花图案。
再看陆获未送出的这封信,却没有桃花图案。
其余书信也都没有。
顾薇将这个图案临摹在自己带来的信纸之上。
窗外忽地吹来一阵风,将她誊好的书信吹落到书架之下。
顾薇只好拎着朦胧烛火去摸索。
她将手探入书架底,却摸到书架底下还放着两本书,她心头一喜。
这是两本小册子,虽被放置在书架底下,却保持一尘不染,看册子边缘已有些陈旧的痕迹,想必是经常翻阅的,还带着浅浅的墨香。
翻开册子,册子上却只记录着名字和日期,是一本花名册,却不知是记录什么的。
顾薇仔细辨认,上面的名字她许多都未曾听闻,有的名字只出现了一次,有的名字反复出现。
却有一个,张范之,若她没有记错,这好像是上一任广宁县令,如今已升任都宁郡守。
都宁是个富庶之地,郡守更是个肥缺。
只是陆获这花名册上,又为何记下他的名字,再看时间,十七年六月廿十一,那不就是姐姐出嫁前一个月?
也不知这花名册和姐姐失踪有无关系,顾薇先暗暗记下。
再往下看,又看见个熟悉的名字,王庆锡。
这个人顾薇很是熟悉,他是左州县令,不好色不爱财,家中仅有一位夫人。为官公正,父亲尚未发迹时,家中土地被乡绅抢占,刚调任过来的王庆锡为顾家做主,将地皮拿了回来。他不畏强权,也是个好官。
再看时间,十九年五月初三,便是前两月而已,只出现了一次。
顾薇更迷糊了,这花名册上的名字,到底有何关系。又被放到如此隐秘的角落。
不管如何,先将名字誊抄下来再说。
顾薇将花名册规整好放回原处,见没什么可以再查探的,便想转身走出房间。
“咔嗒——”
她正想打开门,身后却突兀地传来一阵声响,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她头皮发麻。
她不敢回头,腿似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