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元曦欣喜跑向谢长莲。
谢长莲是岭南女子,眉目深邃,望着女儿时更是满目柔情,眸中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方骞高大伟岸,却无一丝戾气。
两人身上晕着隐隐金光,在皇陵祭碑前竟显得有些神圣模样。
“囡囡长大这么大了,也厉害了。”谢长莲含泪道。
“比爹爹还厉害许多。”一旁的方骞也十分欣慰,又打趣道,“能救爹娘了。”
“要好好吃饭呢,怎地这么清瘦呢。”
三言两语的叮嘱仿佛将元曦带回了幼时,她满心眷恋,只想挨着父母,把这些年想说而未说的话都宣之于口。
然短暂的祥和间,一道闪电却悄悄从天边爬到他们上空,如同一把利刃刺破黑暗的苍穹,天地间霎时亮如白昼。
元曦心惊抬头。
紧接着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如千军万马般朝他们耳膜袭来。
祭坛上麒麟座下和周遭石墩下的青荧隐隐发着诡异的光。
“清虚!快化渡将军和夫人,阵法启动,将军和夫人就要祭天了!”凌霄子朝她大喊。
祭天之后,便再也没有轮回的机会。
元曦内心挣扎:“可今日不是爹娘的忌日,不是说不是忌日不可祭天吗?”
“你敢赌吗?!”凌霄子理解她的不舍,却忍不住气急。
元曦自然不敢,又“呜呜”地哭出声。
“囡囡,能再见你,爹娘已如愿,莫要挂怀。”谢长莲轻声安抚,魂魄却已开始有些若隐若现。
“爹娘愿意留下不过是想见你一面。快些,祯宁,方家没有乱臣贼子,爹娘不愿死后还成为西陵用来祸害大梁江山的工具,更不愿成为你的桎梏。”方骞面上已带了些厉色。
元曦一阵心酸。
方家没有乱臣贼子,但是君王却对不起方家。
她不愿将残酷事实告知父母,让他们到了地府都充满遗憾。
“轰隆隆——”又是一阵惊雷。
方骞和谢长莲的魂魄晃了晃。
“清虚,快!”
“方祯宁!”
元曦咬了咬牙,丢下长剑。
“爹爹,娘亲。哥哥没死,我和哥哥都过得很好。”
说罢,她颤抖着闭起双眼,念起咒语,抬起双手掐诀。
谢长莲心下一阵安慰。
“那真是太好了。”
感受到耳边似有人在召唤,她又轻声交代一句:
“囡囡,爹娘很开心。你记得多吃饭,注意身体——”
一阵风拂过,金光已消散,元曦再睁开眼时已是泪流满面。
凌霄子走到她跟前,捡起长剑递给她:“再哭两声就莫哭了,否则将军誓死守护的江山就要葬送在异邦之手了。”
元曦一抹眼泪接过长剑,走向祭坛,麒麟座的青荧已在闪着光。
“西陵人也在强行启动阵法吗?”她转向凌霄子。
“恐怕是,恐怕在我们来前那人已经做了准备。若是让他们启动,我们便只能压制,不能掌控主动权了。”
“可王爷还未至。”清元忧心道。
元曦眯了眯眼,提起长剑在自己手上抹了一道划痕,鲜红的血顺着她的手滴到麒麟座上。
不出意外,鲜血又沿着麒麟座流淌到地上,丝毫没有渗入的迹象。
她望天叹了口气,难道只能听天由命么?
她,师傅,师叔,师兄,清慧,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么?
京中的宋楚渝在做什么呢,辅导太子可还顺利?
太子有没有长进呢,他才认亲呢……
太子,认亲……
玉佩,为什么只有半边玉佩呢?
半边玉佩!
电光石火之间,她脑袋中的点点滴滴串成一条线。
“清慧过来!”
清慧一向听她的,听到她唤自己名字,毫不犹豫跑到她身旁。
她抓起清慧的手,提起长剑——
“你忍忍,有点痛。”
清慧虽不明白,却点点头听她的。
血沿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在麒麟座上,鲜血逐渐渗透到麒麟身上。
原本透着光的青荧忽地被扑灭,夜空中的雷鸣电闪也忽地停息了。
“遁龙玉桩,三首白幡,广法天尊,助我破阵!”
在凌霄子喊话的功夫,天上闪过更密集的闪电,响起更振聋发聩的雷声。
凌霄子一跃而起,迅速和元曦交换位置,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玉桩“啪”地一声,立在麒麟前。
凌云子扬起一块白幡,伫立在雷幕中。
……
“天老爷啊,今夜是怎么了,噼里啪啦个没完,该不会天崩了吧!”
豫州城内,一个妇人安抚着怀中啼哭的稚子,似是知道自己说错话,“呸呸”几声又道,“怎么这么热!这大地是着了火吗?”
身旁男人也坐起身:“天,这闪电白一道紫一道的,怎么都往皇陵劈,这是咱们皇上捅了天,被惩罚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也不怕被拉出去勾舌头!”妇人呵斥。
忽而,耳边又是一阵石破天惊的巨响,那道紫色闪电突然击穿了云层,宛若一条巨龙在苍穹中伸出五只巨爪,将大地牢牢笼罩。
顷刻间,大地恢复平静。
天空中渐渐透出晨曦,豫州人才惊觉天已亮了。
明眼的豫州人却发现,乌云并未散去,而是拢在豫州城郊的皇陵方向上空。
“轰隆隆——”
豫州城内大地一颤,似是皇陵方向有什么崩塌了。
……
京城瑞王府,宋楚渝怎么也睡不安稳,自元曦离开京城后,他每夜都难以入睡,他归咎于思念之故。
但他今夜格外惴惴不安,有强烈不好的预感,一直翻身到破晓他还未睡着,索性坐起身准备上朝。
“咚——咚——”
钟声响了二十七声。
数完钟声,宋楚渝有片刻怔愣,心中却平静无波。
“王爷,皇上崩!”
“知道了。”
他淡定走出府门,带着府中之人跪向皇宫方向。
已是清晨,朝臣们也听到了钟声,一时间满大街的哀嚎和哭丧。
宋楚渝内心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皇帝的今日,除了是他咎由自取,也有他和元曦的推波助澜,这也算为母后,为方家报了仇吧。
只是耳边的哭丧声,有几声是真心,几声假意呢?
他不得而知。
毕竟皇帝的这一生,也没做出什么功绩,有何令人怀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