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日,距文昭敬德皇帝逝世的第二十八日,幽帝皇五弟宋楚渝登基,改国号天曦。
字面上取天佑大梁,百业破晓之意。
实际上新帝为何取这国号,知道的不敢问,不知道的问不出,拗也拗不过,但也符合情理,也就都应声同意了。
宋楚渝登基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立后,纵使朝臣劝阻,纵使宗正卿刘署和中书令苏润平说按照往常惯例,新帝登基两个月后方能立后,让新帝再往后推两个月,都被拒绝了。
“为何要两个月之后才能立后?”宋楚渝质疑。
“若新帝登基立马立后,恐会让天下人以为皇后地位等同于皇上,往后皇上不好振朝纲。”
宋楚渝嗤笑一声:“那再好不过了,苏大人立马拟旨吧。”
“不可啊,皇上!”
“爱卿是质疑皇后的济世之举么?莫要再提大梁开朝如何了,大梁开朝至今,也没有哪位皇后能同朕的皇后一般以命救苍生的,天下人敬她爱她,你们却要否定她?此事莫要再议,再议要么换个人拟旨,要么换个人当皇帝,爱卿选吧。”
谁敢质疑,谁敢说换皇帝,还有得换吗?
有,幽帝还有三位藩王兄弟,但因幽帝打压手足,众位藩王一样不掌实权,政务上处理得远远不及先祖亲自教导的当今新帝,如何能换?
谋反,他们也没这胆子啊。
文武百官,不敢怒,不敢言,皇上只是破例却没错。
在宋楚渝心里,没什么人比元曦更重要的,所以他也不在意别人怎么想。
她不想做皇后,因为皇后要被拘在宫墙中,但她现在不在宫墙内,他理应要还给她她本就应当享有的殊荣,她本就应受万民敬仰,这是她该得的。
什么皇后地位等同于皇帝,在他心里,她本就应该地位比他高,她在民间甚至被称为“人神”,同羽化的凌霄子凌云子一样受百姓朝拜。
“那封号如何定?”苏润平问。
“缘何要封号?哪位在世的皇后需要定封号?还躺着的幽帝之后你们定封号了吗?”宋楚渝怒喝。
故而苏润平只能拟了一道昭告天下的圣旨——立方氏祯宁为后。
宋楚渝登基后的第二件大事,便是将之前太子遗留下的京中赈灾事宜一一处理了,大修水利、聘用灾民、征地、募捐、安放朝中人手统一管制、发放粮食种子、带灾民开荒耕地……
他兢兢业业,灾后重建一事倒是进行得十分顺利,灾民生活有了保障,官员的荒地用出去了,富商用银两为子侄争取到了地方小官位,没人不满意的。
一时间举国上下无论是前朝还是民间,对这位新晋的帝王只有赞誉。
只有宋楚渝在感念元曦。
宋楚渝登基后的第三件大事是放到三年后才做的。
天曦四年,国丧期一过,宋楚渝便下令动土重建皇陵。
豫州城郊停雨了,淹没在土坑中的水也慢慢干涸,被毁成一片狼藉的皇陵终于在天曦四年露出了真容。
地上东倒西歪的墓碑、碎裂的麒麟座,甚至还有焦黑破烂的白幡和断裂的玉柱,无一不在宣告当时战况之惨烈。
宋楚渝收到新晋豫州刺史关于皇陵的上书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说不上来,便急急去后宫找清慧——清慧被他带回皇宫扶养,未和清元一道回观中。
宋楚渝说十分喜爱他,非得他留下,清慧也愿意,虽不合常理,但清元却没说什么,只好同意了。
他们却知道彼此所想——世上只有他们两人坚信元曦还活着。
所以宋楚渝对他倾囊相授,亲得如同教儿子一般,甚至还会问他小时候元曦是如何陪他睡觉的,他也会陪他睡觉。
而且清慧还尤其早慧,他有像元曦一样的机敏聪慧,许是自小修道的缘故,却又有超脱于同龄人的成熟,甚至比许多少年郎还更沉着冷静。
于政事上,宋楚渝不会同他多说,但他在谋略方面的天赋也甚是令宋楚渝惊讶,就和元曦一样一点就通,宋楚渝授清慧与渔,清慧能给他一片鱼塘。
有时宋楚渝走进了死胡同,他还能给点新奇的见解为他解惑。
宋楚渝只觉得清慧像极了他那个自有一套逻辑的妻子,他将一切都归功于清慧是元曦教出来的缘故。
故而清慧就这么留在宫中了。
拥有不同姓氏却有共同信念的两个人,将彼此处成了最相知最信任的人。
“你们破阵那日,你师姐是用什么法器?我记得你说过,你师兄给你师姐带了新的法器。”
两人私下称呼未做修改。
十岁的清慧放下手中的笔肯定道:“是七星合剑,共有两把。可是发现七星合剑的踪迹了?”
宋楚渝摇摇头,眼中却有些隐隐跳动的欣喜:“你们被水冲走时,你师姐的剑可被冲走了?”
“怎么可能!”清慧蹙眉,“师姐用法术将七星合剑封印在地上以引天雷驱邪气。除了七星剑,师傅的遁龙桩和师叔的三首幡应当都在原处,不会被水冲走的,否则如何震天地?大师兄法器是阴阳镜,有没有被冲走就不好说了。现场没有七星剑吗?”
他似是反应过来,欢呼道:“现场没有七星剑吗?那三首幡和遁龙桩有吗?”
宋楚渝点点头:“三首幡和遁龙桩有,七星剑没有。除了你师姐以外,还有人能拔走七星剑吗?”
“没有!只有师姐可以!七星剑很久以前就认了她为主,只是她有寄魂扇,故而才没将七星剑带在身边,说是馋七星剑,不过是她谦虚。她的法器,她施了术,只有她能驱动。”他狂欢着道,“师姐夫,是我师姐回来了!是她拔的。”
宋楚渝笑着点头:“是的,她还活着。”
“可师姐为什么不回来呢?”清慧小小的脑袋,大大的困惑,“师姐失忆了吗?不对呀,失忆了怎么还会记得回去拿七星剑。若说是身体有恙,那也没法给七星剑解封呀,可费劲了。”
间接从清慧这里得到了全貌,宋楚渝却一时心痒又牙痒——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