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踏进寻春院,廉狱领着泱肆前往后院的一间厢房。
泱肆推门踏入,廉狱则阖上门离开。
那个宫女被绑在椅子上,她已被毒哑,只能发出一声声呜鸣。
见到泱肆,她很害怕,双脚蹬地,拖着椅子想逃。
泱肆上前去按住她,“别动。”
她一面给宫女解开绳子,一面自言自语一般道:“他们对你这么粗暴?”
得以解脱,那宫女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跑。
泱肆在另一旁坐下,也不看她,十分闲适。
“外面都是大老爷们,可不像我对你这么温柔,一旦你出了这道门,就没有活路了。”
那宫女浑身打颤,要拉门的手及时停住,蜷缩在门边,似乎是哭起来,哭声粗哑。
泱肆背对着她,桌上准备了笔墨,她一手挽袖,一手研墨。
“别哭了,我不会为难你,你只要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可以回去,继续过你原本的生活。”
身后的宫女没动,仍然在哭,大抵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也是,当初把她推下湖,还在金銮殿上维护自己的主子林淑妃,对她恶语相向,换做谁都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泱肆倒也不恼,不紧不慢地继续手里的动作,“你也可以一直耗着,看看是你比较能耗,还是你的弟弟比较能挨。”
以亲人要挟这件事确实是个低级的,上不来台面的手段,但自古以来,这一招一直都是屡试不爽。
这宫女有个年幼的弟弟,两人相依为命,黎塘一事后同样被阿烈送出了京,只是不与她生活在一起,她大抵也是怕,会受到别人的威胁。
门边的人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泱肆的脚边,抱着她的小腿,绝望地哭着,冲她摇头,嘴里呜呜不停,像是祈求她放过。
墨已研好,泱肆放下墨条,拿起一旁的狼毫蘸墨,“起来,坐下,我说过,你只要肯配合,我不会为难你们,我不取对我无用之人的性命。”
宫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坐下,泱肆又瞥了她一眼,“给你三息的时间,整理好你的情绪。”
宫女连忙胡乱抹泪,不敢再哭。
泱肆把狼毫递给她,“我问,你写。”
宫女接过笔。
“当初让你推我的人不是林淑妃对不对?”
宫女点头。
“那是谁?”
面前的人攥着笔杆,迟迟不肯下笔。
泱肆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
宫女吓得一抖,颤颤巍巍写下:“奴婢不知,没见到那人样貌。”
泱肆想了想,“把当时的场景复述一遍。”
宫女不敢犹豫,接着往下写。
当时,有人来找她,那人蒙着面,要挟她,在黎塘游湖上,趁乱陷害长公主,并将一切嫁祸到林淑妃头上,他会保她无恙。
她不敢不应,因为那人手里拿着她幼弟随身佩戴的平安锁。
泱肆问:“那人身上有什么特征?”
宫女写:“他身高应当将近八尺,四十岁左右,有一颗眉心痣。”
眉心痣……
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泱肆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样一个人。
应当是前世见过,可能是她没往心里去,所以印象不深。
“是他给你下的毒吗?”
宫女点头,她原本不确定,但是后来就确定了,那人根本就没有想过救她,甚至怕她泄密,所以才下毒。
泱肆又道:“把你被毒的场景讲一下。”
宫女写她在牢里昏迷了,迷迷糊糊有人踏进来,往她嘴里灌东西,喉咙痛到撕裂,彻底晕过去,再醒来就不能说话了。
“这些你都告诉阿烈了?”
宫女点头承认。
所以,阿烈知道,但她回去向泱肆禀告的是,这宫女不仅被毒哑了,而且意识不清,什么都没法交代。
那么,阿烈与那个有眉心痣的男人,肯定有联系。
能在宫中来去自由,甚至能进出皇城大牢,泱肆猜,这个人有极大的可能,是宫里的人。
泱肆根据她的描述,简单画了一副画像,“大概是不是这样子?”
宫女:“还要再强壮一些。”
强壮,习武?
她又重新画了一幅,四十左右的男人,身形魁梧高大,眉眼凶悍,眉间有一颗痣。
宫女连连点头,七八分像。
泱肆愈发肯定,自己见过他。
否则怎么会仅凭她三言两语,就能够画出来。
“行,辛苦你再在这里多待几天,他们不会亏待你的,你要是想起什么来,就立马写下来,让人传给我。”
泱肆拿着画像站起来,宫女扯了扯她的衣袖,一边比划,一边咿呀想要说什么。
“你弟弟?”
泱肆知道她担心什么。
“你放心,他很好,你也安心待着,我说到做到,你们姐弟俩会平安相聚的。”
宫女松了手,又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泱肆低头睨了她一眼,“行了,起来吧。”
她拿着画像踏出去,让廉狱带她去找慕蔺。
她把画像给他看,“当初来十四阁找你们做生意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慕蔺望了一眼,“身形有些像,但当时那个人戴着帷帽,脸上是否有痣不能确定。”
他再次画了一幅画像,那个男人几乎将自己从头罩到脚,什么都辨不出来。
泱肆将他画的画像上的脑袋折进去,与自己手里的重叠对应,更加精准地确定了此人的身形与脸上的特征。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去查此人吗?”
当初慕蔺可是承诺过,黎塘一事,会给她一个交代。
慕蔺回道: “此人比你那个侍卫还干净,一点信息都查不到。”
泱肆思索着,不再说话。
慕蔺上回告诉过她,十四阁只有两种人查不到,一种是不属于大北,而另一种……
他来自皇宫。
若真如此,泱肆不禁皱眉。
整个皇宫,她想不到还有谁会如此处心积虑,费尽心思来害她。
如果阿烈也是这个人安插来的,八岁跟着她,一直到她二十六岁,花了十八年的时间,就是为了在夜郎时刺她一剑?
最大的蹊跷在于,那时的阿烈没有直接了结她的性命,而是在剑上涂了麻醉散,让她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就好像是,刺她一剑是做给什么人看的。
可是阿烈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如果根本不想让她死,又怎么会一去不回呢?
还是说……
泱肆心里突然有了另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测。
阿烈在离开以后,也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