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秦时宴的祖父,祖孙二人刚才的不愉快,一时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王太后谈起秦时宴的祖父,笑容艳艳,竟和秦时宴聊了一下午。
待秦时宴从寿康殿出来时,傍晚的朝霞都落下了帷幕。
皇祖母聊了一下午,这会儿已经被人伺候着睡了。
“主子,我们是回东宫,还是今夜就歇在宫中?”燕云问道。
“不急,走走吧,另外叫人回东宫的库房,把孤亲自给皇祖母,做得凤冠送来寿康殿。”
那顶凤冠,已经做好两年有余,这两年他一直都在外打仗,过了这么些时日,就趁着今日,送给皇祖母吧。
他虽然来给虞书意讨个公道,但他也不想伤了皇祖母的心。
“是。”
“今夜就在宫中歇下,孤独自走走,别跟着。”
“是。”
秦时宴走了好一路,最后在御庭湖的凉亭处停下。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虞书意的地方。
那年他十五岁,她八岁。
他随元岷帝进宫给萧皇后贺寿,见到她时,她正在哭。
五年不见,她早已长开,再也没了小时候,那娇娇软软的样子。
取而代之的是,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无尽的哀怨,和忧伤。
但他还是能一眼认出,那是虞书意。
一虞书意个人坐在凉亭里面,哭得声嘶力竭。
只因萧皇后诞辰那天,也是虞书意母后的祭日。
“呜呜呜,母后,意儿好想您。父皇是个坏蛋,他心里只有萧皇后和她的儿子。再也不记得母后还有意儿了。呜呜呜,意儿一个人好可怜。母后,母后,意儿好想您。”
“公主啊,不可提起先皇后啊,这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您的日子,只怕又要难过些了。”
一旁伺候的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难过就难过了,管她做什么。她不让我提,我就要提。今日是她的寿辰,可也是我母后的祭日,他们谁都不记得了,难道我这个亲生女儿,也不能记得吗?我悼念我的母后,我还有错了吗?呜呜呜。”
虞书意越哭越伤心,小小的肩膀哭得一抖一抖的,好不可怜。
“公主啊……”嬷嬷还准备继续劝。
却被虞书意打断。
“你要是在说,本公主就跳进这,御庭湖淹死算了。”
虞书意擦干眼泪,凶巴巴的瞪着嬷嬷。
嬷嬷也被她的样子,激的来了气,一个不受待见的公主,凭什么如此趾高气扬,她还不乐意伺候了呢。
“奴婢话就说到这里,公主听不进去,就算了。奴婢还有差事,要回青玄殿了,公主玩儿累了,就自己回来吧。”
嬷嬷丢下这句话,也不管虞书意了,抬脚就走。
对于嬷嬷这副样子,虞书意早已见怪不怪,自从母后死后,宫中所有人眼中只有,萧皇后。
对于她这个长公主,早已不闻不问,不管是人是鬼,都能来踩她一脚,几尽奚落。
伺候的嬷嬷们,虽然在照顾,可多半都是,敷衍了事。
父皇碍着她是母后从前的孩子,虽关照,但不熟稔,久而久之,好像忘了有她这个女儿了。
而萧皇后,也好像遗忘了她这个人,任由她在宫中,自生自灭。
虞书意蹲在地上失身。
就听见有脚步声缓缓靠近。
“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虞书意还以为是刚才那嬷嬷。
“秦时宴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安。”
铿锵有力的童声响起,虞书意抬头望去,发现对方是一位,青年男子,但她并不认识。
“你是谁?”
“我是镇国大将军的儿子,秦时宴。”
镇国大将军,虞书意是知道的。
他是大周最厉害的大将军,常常打胜仗,父皇很是重用,这位镇国大将军。
“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的?”她穿的衣服,戴的首饰,根本不像一个公主,倒像是个小宫女。
“我以前见过你。”秦时宴耐心的回答着虞书意的问题,并将她扶起。
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虞书意的手,发现一个公主,竟然衣衫单薄,手指冰凉,这冬日里,身为公主,可却连保暖,都做不到。
秦时宴顿时有些气愤,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套在虞书意单薄瘦弱的身躯上。
猝然的暖意,让虞书意身上热火了起来。
“她们不给你穿衣服吗?你可是公主。”
虞书意拢着秦时宴的披风坐下,吸了吸鼻子。
“我是公主啊,可我是一个不受父皇待见的公主,父皇都不管我,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又怎么会管我,只要我不死,她们也就能交差了。”
至于食不果腹,穿衣不暖,又有谁会在意。
真正待她好的人,已经被一场大火,给活活烧死了。
所有的爱意,心疼,都葬送在那场大火里了。
她孤身一人,在无人疼,无人爱。
“我去告诉陛下,陛下不会不管你的。”
虞书意摇了摇头,:“父皇要是管我,我也不会变成这样了。你别管我了,今日是那恶毒女人的寿辰,若是让人发现,你在此处与我谈话,那恶毒女人又要找我麻烦了。”
虞书意站起身来,拢紧了秦时宴的披风,她虽然想归还,但却抵不过这寒冷的天气。
“你的披风我会找机会还给你的,谢谢你啊。”
虞书意说完,就朝着青玄殿,跑去了。
秦时宴就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的身影越跑越远。
也是在那时,他第一次有了反心,若是能反了这大周朝的天下,那个公主,便不会在受尽苦楚。
只可惜秦家上下几代,深受皇恩,造反这个词,是绝对不会出现在秦家的。
那时候的秦时宴,只是草草的进宫赴宴,便再次跟随元岷帝,随军打仗去了。
渊周帝受萧皇后还有逆臣蛊惑,到处制造战争,使得大周百姓,苦不堪言,哀声一片。
而他们秦家军,四处奔走,压下战火,等在回来时,已经是萧皇后身死,虞书意被册封为,烁华长公主之时了。
那年那个在冬日里,连一件暖和衣裳,都没有的小女孩儿。
却头戴镇国十二步摇,赫然站在那大殿中央,接受所有人的朝拜。
一时间,千帆过尽,苦尽甘来。
所有的苦楚,都伴随着萧皇后的离世,而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