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潜林就是马观星?
这一推论,大胆至极,就连林怀景也不免感到匪夷所思。
要知道彼时的高潜林,只是一名卑微的皇宫内侍太监,一个西凉皇城中连为国捐躯都无法做到的贪生畏死者,竟能左右漠北大汗哈尔木都的意志,令一国大汗甘心赴死,且是以千刀万剐这样惨烈的方式?
若此事为真,堪称世间奇谈。
再者,高潜林图谋何在?若欲对付怀王府,理应促使哈尔木都持续抗争,又怎会拱手将如此巨大的功劳赠予怀王府?
昔日,怀王府因平定漠北而声名鹊起,军中声望如日中天,直至今日,投奔永宁军仍是无数士卒心之所向。
一切逻辑不通。高潜林即便对怀王府无深仇大恨,亦绝不会轻易给予其这般丰厚的馈赠。
“不太可能,他如果是马观星,当年不可能让哈尔木都自杀,要知道,当时哈尔木都亲自带队屠了自己皇宫,之后更是遣散了整支皇城禁军,靠着拓拔雄一人挡下了先登营第一波攻势,如果当时禁军还在,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彼时情境,哈尔木都若坚壁清野,胜算犹存。一旦怀王府战局不利,其地位岂能如今天稳固?
“或许,高潜林的目标,并非怀王府?”
御子休望向林怀景,眼底闪过一抹深邃莫测。
“非怀王府?那是为何?为了对付大周?还是漠北?漠北既已覆灭,武威城如今仅为大周一州府。若针对大周,高潜林位高权重三十余载,欲行不轨,易如反掌,还是不合情理,实在想不明白。”
林怀景并非未曾虑及高潜林可能对大周构成威胁,但其权柄所向,皆是对大周忠心耿耿之举,何来危害一说?故此念头亦被他抛诸脑后。
“然而……”
林怀景沉吟片刻,“若高潜林确是马观星,一切便豁然开朗。身为马观星,他知道自己的行踪与能力,对于冒充者损毁声誉之举,或许早已无动于衷,毕竟他已不做马观星多年。”
林怀景如是剖析。
此刻,门外冯天奇步入,拱手禀报:
“世子,有情况。”
“何事?”
林怀景问。
“城北出了个摊位,号称是真正的马观星,早前几日来的,是骗子。”
“他现身了?”
闻此,林怀景喜出望外,未曾料想,自己这边苦思冥想之际,对方竟主动现身,并且明目张胆摆摊以挽回名誉,此乃意外之喜。
“世子勿急,此番举动,恐有阴谋。”
御子休警示道。
“无论真假,先前往探查,总好过在此束手无策。”
言毕,林怀景出门上马,仆人已牵马待命,他纵马疾驰,直指城北。
城北已排成长龙,林怀景颇为讶异,众人先前被骗,何以仍愿耐心排队?
但从解卦人满意的神情中可见,这位马观星,似乎真有两把刷子。
林怀景远处下马,缓缓步入队伍,隐约听见交谈声。
“据说此卦,极为灵验?”
在队列前方,一名男子转头对身旁的伙伴讲道:
“确实如此,我那同窗前去求卦,连科举的时日都被精确预测,更令人瞠目的是,卦师竟预言他尚未察觉的妻子已怀有身孕。待他回家,请医把脉,你猜如何?果真喜讯降临。”
闻此言,前方的男子面露惊异之色,惊叹道:
“这么说,这位大师是真的高人?之前的那位,显然是欺世盗名之辈了?”
“千真万确,绝无虚假。”
对方笃定地回应。
而林怀景在一旁插话,提出了疑问:
“有没有可能是他又是一个骗子?”
“这位兄弟,你就有所不知了。他给人算卦分文不取,无利可图,若非真有本事,怎会甘愿让这等美名旁落他人?”
这番解释让林怀景心中的疑虑稍减,随即向对方施礼道:
“兄台言之有理,我这就前去探个究竟,失陪了。”
语毕,他脱离队伍,沿着蜿蜒的人龙向前行进。
抵达队首,只见一处简陋的摊位,旁边竖立着一面幡旗,“卦”字赫然其上,旗下小字镌刻:“算无遗策”。
摊位之中,坐着一位约莫六十岁上下的相士,正为一位被母亲牵来的孩童摸骨看相。
“这位夫人,您孩子的根骨奇特,天赋异禀,但精神稍欠清朗,心性又静不下来。故而,读书识字或许并非最佳选择,若习武数载,他日必能成为大周的栋梁之才。”
妇人连连颔首,感激涕零:
“多谢大师指点,我明白了,多谢多谢。”
说罢,欲递上一两银子作为报酬,马观星却摆手婉拒:
“夫人折煞老朽了,说过不要银子,便是不要。”
妇人无奈,只好收回银两,领着孩子离去。
“下一位。”
马观星高声唤道,而林怀景却径直越众而出,挡在了即将上前之人面前。
“这位居士,还请排队。”
马观星当即提醒,示意林怀景到队伍尾部。
“我只想请教先生一个问题,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林怀景解释道。
“公子说笑了,每位来此皆是为解惑,何来特例?请排队等候。”
马观星含笑应答。
这时,林怀景直接取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原本排在前面的男子:
“我买你的位置。”
对方接过银票,二话不说便离去了,此等好事,谁会拒绝?
“现在,我能向先生提问了吗?”
林怀景问道。
“公子请讲。”
马观星挥手应允。林怀景瞥了一眼旁边的阎达,阎达心领神会,迅速隔离了队列后方,以防闲杂人等偷听。林怀景站起身,目光炯炯直视马观星,缓缓靠近低语:
“我想请问先生,关于昔日漠北大汗哈尔木都之事。”
“哈尔木都?他有何事?”
马观星一脸茫然。
“先生没认得哈尔木都吗?”
林怀景问道。
“未曾听闻,更不认得。”
“那么,拓拔雄呢?”
林怀景追问。
“同样未曾听闻。”
马观星再次摇头否定。
“我再问一次,先生当年对哈尔木都,究竟说了什么让他有如此反常之举?”
林怀景坚持询问。
“恐怕公子是误会了,老夫并不认识什么哈尔木都,更不曾对他说过什么,公子请回吧。”
马观星挥手示意林怀景离开,岂料林怀景语气严厉地命令道:
“阎达!”
“在!”
“把这个骗子押回府上,本世子要亲自审问。”
“遵命!”
阎达即刻率人上前,林怀景则向马观星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先生现在可以全装不知,但入了我的府邸,本世子有的是方法让先生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