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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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家是云城顶尖富豪之家，做地产起家，如今涉猎甚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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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周见芸有两房儿子，大房儿子程建业，也就是程叙舟的父亲，早已经去世。程叙舟接手了父亲在集团内部的事业。另外还有一位续弦夫人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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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房是二叔这一支，程建宏，底下也同样有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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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平时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很难在同一个时间点聚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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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晚樱进到大宅的时候，很意外，程叙舟已经到了，正坐在大厅沙发上，跟他妹妹聊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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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进来，程晓薇支了支下巴，对程叙舟说了一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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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叙舟没有反应，只是两人的聊天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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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与大厅相连的会客室里，推拉门敞开一半，站着几个人，也正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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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外两边，泾渭分明互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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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年轻人从里面踱步出来，对于晚樱打招呼：“晚樱，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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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堂弟程亦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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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堂弟，其实比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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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叙舟比她大三岁，程亦彦比她大两岁。只有程晓薇是真的比她小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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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她都熟悉。毕竟，她在这座宅子里面生活过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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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现在，谁跟谁都没什么话说，只有程亦彦对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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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叔程建宏和二婶徐惠也从会客室里走出来，跟在后面的，是林老太太的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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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人律师不同于公司法务，平时只服务于老太太。在座的几位都有自己的个人律师，连于晚樱都有，当然是程家给她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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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人来齐了，周律师看向程建宏，询问可以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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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晓薇说：“我妈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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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贵妇人从二楼急匆匆下来，是大夫人张秀雯，边走边说：“晚樱，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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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并不晚，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她甚至提前了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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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他们这群人最近因为葬礼，都住在这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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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晚樱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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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头到尾，程叙舟甚至都没看她一眼，这时候抬头瞥了一眼大夫人，对周律师说：“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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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律师公事公办，拆开信封开始朗读遗嘱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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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式分配都合情合理。老太太手里的现金放到家族信托基金，房产由两房平分。关于她在集团公司的股权——足足有百分之二十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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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有百分之六，专门划开来留给程叙舟。剩下的再重新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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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提条件是，三年之内，不能与于晚樱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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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个条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这是遗嘱内容里唯一的额外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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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晚樱先是诧异，然后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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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程叙舟昨天说不肯离婚。还专门跑回去对她撒一场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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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桩束缚了他两年的婚姻，还有像摆设一般、他碰都不愿意碰的妻子，按理来说，他应该更加急于挣脱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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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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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叙舟手里原本股权就不少，现在拿到这百分之六，以后在整个集团内，就是当之无愧的话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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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提前得知了遗嘱内容，但是想到奶奶平时对他的宠爱，提前告知他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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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人对遗嘱内容没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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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叔手里的股权不多，但他醉心收藏，平时对公司的事不甚上心，只悠闲地在董事会里占个位置，拿拿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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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就算有异议，在这个场合里面说也没有意义。只管去法院提起诉讼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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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晚樱有点恍惚，不管怎么说，老太太都好像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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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律师告知了各位，遗嘱拥有绝对的法律约束力。便收起卷宗和信封，站起身来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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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顿时四散开来，各忙各的。二叔父子俩在跟律师寒暄，二婶去了厨房，程晓薇和大夫人正一起拉住程叙舟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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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于晚樱孑然一人，身边没有其他人在。她起了身，站到大门口张望一下，走进花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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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园子里花厅的落地门开着，里面有一排开得正艳的蔷薇，奶奶以前最喜欢这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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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过去，站在那里。忽然抬起手，捂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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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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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嘱宣读完毕，她仿佛才能真正地感受到，程家奶奶再也不会回来了，连最后的声音也散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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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此以后，就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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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知道她爱过程叙舟，留下这么一个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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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种强拉硬拽的爱，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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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再是以前的小晚樱，她不需要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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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人走过来，站在身后轻声叫她：“晚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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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晚樱听得出来程亦彦的声音，她快速抹干眼泪，然而眼皮瞬间的肿起，掩盖不住。只得背对着他说：“没事，我就是很想念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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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也很想她。”程亦彦说，“从侧门进去吧，你上楼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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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晚樱摇摇头，固执着不肯回头，说：“没关系，我想自己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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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也在旁边站一会儿，你不要有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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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意思是要你走。”一个声音响起来，低沉而布满侵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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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叙舟单手插兜，站在两米开外的树篱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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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亦彦转头看他堂哥一眼，并没有搭腔，而是对于晚樱说：“那么，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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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晚樱没有反应，她太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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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弥留的时候，她一整个星期都在医院里忙碌，以为自己已经哭够了。葬礼的时候明明平静下来了，现在却又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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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程家大宅里，她是个外人，却真的因为奶奶的离去，心碎到拾掇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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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叙舟走过来，他光是站在身后，她都能感觉到一股威压感，于是逼着自己挪开步子，准备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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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要去哪里。”他说。
    ?“回去。”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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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记得刚刚的遗嘱吧？那栋别墅，现在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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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亏他提醒，那栋大房子，本来是奶奶的个人资产，重新分配过后，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婚内资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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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离婚，她可以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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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她来说，算是意外之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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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所以，我可以回去吗？”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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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但是我也打算搬回去，你最好把我的日常用品准备一下，做好妻子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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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回去？她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