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晚樱整个人脸上的笑容,像是“倏”地一下,被什么东西给冲刷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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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叙舟一身休闲装,从门后面的阴影之中走出来。新店开业过后,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于晚樱没有再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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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跨越了这么长的时区和距离,他在这儿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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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老田往后退了一步,说:“先生,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说着,往旁边的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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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晚樱茫然回顾,天色半明半暗,依然是绚丽的晚霞将整个山头裹住。
?她后退了一步,程叙舟跨下台阶的脚步马上停住了,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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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叙舟跟她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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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晚樱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她说:“你就是小陈说的,另外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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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名义上照管这里,但很少来,从实际意义上来说,确实算是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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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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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这两天以来,她都一直接受着一对一的服务,从来没有见到过其他相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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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没有起过疑心,然而威尔逊陈每一次的回答都很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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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来,他甚至完全没有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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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还有别的客人,但并没有说这位客人是不是跟她一样,是种植园的客户。
说有别的人在接待,那当然是种植园里面的管家和工作人员们,在接待这个人。
笑死,一切都说得通,然而两个人说的,却是两码子事。?她当时甚至还以为,是小陈的中文表达方式与她的习惯不同。
她问:“你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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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一样,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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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晚樱想起了昨天傍晚,酒店里的直升飞机:“乘直升飞机来的,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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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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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她会隐约在睡梦中,听见有人用中文讲电话,她说:“而且很巧,镇上那座酒店,你就住在我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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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房间是早就留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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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为种植园客人定制中餐的人,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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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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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急匆匆赶往种植园的那一台与她擦身而过的车子,后座上的那个身影,不必说了,当然也是他这位种植园主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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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种植园,是你的?”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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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我只是代为照管。”程叙舟说,两人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谁都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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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走还来得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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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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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晚樱苦笑着:“好一个请君入瓮。”忽然之间,她心生凉意,“不对,这个种植园已经存在很久了,甚至大半年前就开始给周金供应咖啡豆,成为了我们供货商的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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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程叙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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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觉得挨了一记晴天霹雳:“是你一直在给我们供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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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地方,是你的。是你自己在给你自己供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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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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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之前周律师在大宅里面宣布遗嘱的时候,应该提到过,奶奶留下来的动产和不动产,都做过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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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除了宣读遗嘱的时候的笼统介绍,其实律师手上还有一大叠的附件,周见芸的各处实体产业文件,以及具体如何分配等等的细则,都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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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在宣读完毕之后,会具体地联系到每个继承人,把他们得到的资产和处置方法,做详细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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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望园是你跟我共有。这一座种植园,是奶奶整个留给你的,但是托我代为照管,一年之后交付赠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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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叙舟说,“有一份赠予文件,她已经签过字。这是她老人家作为你明年的生日礼物,所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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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这种事?可是为什么那时候……不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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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奶奶说要给你生日的惊喜。抱歉,我没有等到那个时候,就提前私自公布了。”他试着往前走几步,说:“我们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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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赠予者,可以拒绝接受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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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叙舟脸上掠过一丝怆然:“你别拒绝她老人家。这个礼物,她在你大学的时候就买下了,经营了好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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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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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你在学校里,加入了咖啡社,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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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跟奶奶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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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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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时候说的?她不记得了,电子邮件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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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叙舟提醒她一句:“那时候你在外地念大学,而我已经回国,常住大宅里。有一次假期,你坐在后院里,拿一个手工小磨,磨咖啡豆。我路过的时候,跟你要了几颗豆子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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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晚樱陷入回忆,那时候他们已经不怎么说话了。自从她上大学之前表白失败,后来两个人之间的态度,比之从前,疏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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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也就是拿了几颗豆子在手里拈着,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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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太过淡漠,所以她才会印象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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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过,然后你就告诉了奶奶,而她老人家,就千里迢迢找到咖啡产区,买了一座种植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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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找人代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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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奶奶那个时候,居然还有这样的精力?”那几年,周见芸明明一直缠绵病榻,连集团公司的事情都不怎么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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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叙舟沉默了一下,“你现在对一切都带着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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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我没有办法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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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眼帘:“是我找的地方,事情也是我找人代办的,但是奶奶知情。这地方,也确实是在她的名下,以她的名义购买,做为赠予你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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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于晚樱一点都不懂,“为什么要这样拐弯抹角,用奶奶的名义来挟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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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怕你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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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晚樱愣愣的,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彼此都认为对方会讨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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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管家从侧门走出来,侍立在一边。这两位种植园主,在这里说了许久的话,却一直没有挪动地方,他不好贸然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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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叙舟微微转了转头,示意他说话。老田马上说:“先生,……于小姐,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两位需要用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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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程叙舟说,又转头面向着于晚樱,“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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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地方,于晚樱根本没法子可想,也不可能再转头离开。他做事情,算计得太足,太狠了,让人不再有躲避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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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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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台阶上侧身让路,但是于晚樱走向了老田那一边的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