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晚樱转头,他自从走到院子里来之后,就一直缄默地坐在她的右边。这时候忽然出声,简直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好在大家虽然都看过来了,但是田管家站起来说了几句话之后,又都没事了。
还有人架起了非洲手鼓,拍起律动的节奏来。
于晚樱当然不会把奶奶给她的玉扣送掉,她只是拿开,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玩意儿。
程叙舟把手缩回去,脸色有些不自然。
于晚樱没说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对珍珠耳环,那是她刚刚嫁给程叙舟的时候,自己买的。奶奶的珠宝很多,但是她当时刚刚嫁做人妇,觉得自己也该备一点出席各种场合要用的小东西。
结果这对珍珠耳环根本没用上,而且造价显然比不上程家那些珠宝的几十分之一。
价格适中,不算太贵重。但是有她的心意在里面,毕竟一直随身带着。
大婶收了礼物,非常开心,走到于晚樱面前说了两句,抱了她一下。
“她说感谢你的馈赠。”程叙舟说,似乎是为了缓解刚刚的尴尬
“你能听懂?”于晚樱说。
“猜的。原来你也有首饰?”
“嗯。我毕竟是个人。”
“那个玉扣,你一直放在包里?”
“怎么了吗?”她说。
“没什么。”程叙舟说。
“你刚刚那么大的反应,是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奶奶送给你的东西,别轻易拿出去给人的好。”
“我没那个意思。”于晚樱说,“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是奶奶送给我的玉扣?”
她其实本来不想问的,不知道怎么话赶话的,还是说到这里来了,几乎是脱口而出。
“……”程叙舟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太过大意了,于晚樱不是傻瓜,只要事情一起头,她的怀疑就只会越来越多。
“哦,因为你跟奶奶关系好,奶奶当然会告诉你。”她自己替他圆回来了。显然,她并不打算深究。
她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些计较。但是这答案现在不重要了。
有人提出一只橡木桶来,老田介绍说,里面装的是当地的自酿果子酒。那些当地的土着员工对于程叙舟这个种植园主很生疏,但是刚刚听老田说,于晚樱也是这个园子的主人之后,都很高兴。
尤其是丽兹大婶,捧了一碗酒,过滤了之后,过来递给于晚樱,很热情地邀请她喝。
那酒馥郁芬芳,滤过之后呈现金黄色,于晚樱喝了一口,却被烈得咋舌,
大家见她并不拘泥,也不嫌弃,于是都高高兴兴地分着喝起酒来,这个节日虽然不属于土着,但是他们也都替国内同事感到高兴,不分彼此地庆祝。
有打手鼓的,也有绕着篝火跳舞的,甚至有人抬来了好几个烟花,搬到稍远一些的地方,预备在午夜燃放。
程叙舟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于晚樱。
于晚樱本来在小口地抿着果子酒,察觉身边的视线异样,转过头去,才发现,程叙舟的手里并没有酒。
“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想尝尝。”他说。
“他们为什么不给你酒,你心里没有数吗?”
“知道,我排场太大了。而且每次一来这里,脸色都很不好。不得人心。”
以往他每一次来,都是直升机来去,而且并不在种植园里停留。转几圈,交代一些事情就回镇子上的酒店里去。甚至在镇子上也不会停留超过两天。
“你来过几次?”她突然好奇。
“这几年,每年大概一次吧。”程叙舟说,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她的酒。
她到底还是心软了,碰了碰田管家的手臂。
田管家正在和旁人热烈地聊着天,转回头来,看到于晚樱朝他支了支下巴。这才看到程先生的手里面空空如也。
老田拍了一下脑门,赶紧站起来,走到橡木桶旁边打酒。
“我想喝你的。”程叙舟说。
“放心,我不会再喝醉,不需要分着喝。”于晚樱说。
程叙舟噎了一下,有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生生地咽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是个十足的混蛋,每一次都是在她喝醉的时候趁人之危。
但是……
他闭了一下眼睛。但是她抱着他啊,每一次她都是抱着他不松手,让他有了一些错觉和奢想。
他总是用错误的方法来留住她。
老田把酒端过来,递给程叙舟:“先生,对不住,大家刚刚都太恣意了。”
“没什么。”程叙舟说,接过他手里的酒碗,“你们玩你们的。”
丽兹大婶过来,拉住于晚樱的手,要把她带到跳舞的人群中去。
于晚樱放下酒碗,跟着起身,很新奇地看着他们的踢踏舞步。世界上的韵律都是相通的,很快她就找出了节拍,跟着土着们,随着手鼓的四四拍节奏,与丽兹大婶有来有往地跳着当地的一种旋转舞。
程叙舟把酒碗放在脚边,看着在人群中开怀大笑的于晚樱。她从来就不是怯场的人。一旦认定了自己要办的事,就绝不会扭扭捏捏。
欢声笑语间,根本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似乎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当地时间的零点,员工们跑向院子前端,点燃备好烟火。
几个国内员工彼此祝贺,欢呼起来:“新年快乐!”
田管家也对着各人行礼:“新年快乐,各位,有劳,有劳了。”转过身面对程叙舟:“先生,您也是。”
程叙舟对他颔首,然后转头望去——
于晚樱被人群围起来,站在中间看着烟火燃放。
虽然不像一场真正的烟花秀那样壮丽,但是这里夜空明亮,壮丽的银河之下,绽放着微不足道的人类心中细碎的愿景,这场面恢宏而生动。
烟花亮起又落下,在她眼中闪动,再熄灭。就如同这一场程叙舟给她造出来的虚假幻象。
如此迷人的种植园,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说是要送给她的礼物。
在彻彻底底地伤害过她之后。
众人还在开心地看着半空中上升的烟花,她已经抽身往回走了。
就像当初抓到黄一旭的时候一样,她那时候知道了自己冤枉过程叙舟。却也明白了,他是在为庄佳仪兜底,所以只允许自己伤感二十分钟。
现在的快乐也是一样,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创造一个梦境给她,但是,也只允许自己快乐两个小时。
程叙舟马上跟过来:“是不是觉得冷?”
她转头问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