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薇瞪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你玩春秋笔法，卸磨杀驴？”
    生意人玩这点小手段，连算计都称不上。程叙舟懒洋洋地挑起眼皮子，“话不能这么说。卸磨杀驴？是张秀雯犯错在先。你不服就去请律师，来找我有什么用？”
    她既然能够杀掉程亦彦那头驴，怎么不想想，自己是不是也会有这么一天。
    “是为了于晚樱，是吗？”
    程叙舟脸上倜傥的表情一下子冷下来：“是啊，没错，就是为了她。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打算怎么对付她？”
    程晓薇张着嘴，愣住了，“我，我没有要怎么对付她。”
    “那就好。”他说，“听说你现在读的那个工商管理硕士，要延毕了。”
    程晓薇转动了一下眼珠子，说：“是。”
    她毕不毕业根本无所谓，只是无聊打发时间，顺带镀个金而已。延长毕业更轻松。
    不知道为什么程叙舟突然话锋一转，要说这个。
    “一年的学费好像是五十多万吧。程晓薇，我记得家里的信托基金分红名单上面，没有你的名字，这个花费一直走的是我的私人账户。”
    程晓薇不吭声地盯着他。
    “今年我会把这项花费切掉。”程叙舟说
    “切掉？哥，你疯了？”
    “这么点钱而已，这些年来你在程家拿到的各种东西，各项补贴、礼物，加起来百倍都不止，自己付不起？”
    “为什么这么平白无故？是因为我妈妈的事？”
    程叙舟说：“是啊。你妈做出这么多损害星汇和程家的事情，我有什么理由再替你付学费？”
    程晓薇低下头，握着拳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说：“我是我，我妈是我妈，为什么要把长辈做错事情的报应，强加到下一辈的身上？”
    “你刚刚还在心疼你妈，怎么，现在不心疼了？”
    “我当然心疼……”
    程叙舟丢出自己的手机，“这些年来，你的那些零花钱，不仅仅是用来喝酒买醉，疯狂购物，还到处乱玩欠了不少赌债，大多也是我替你还的。这一项也会一起切掉。”
    “不行——！”程晓薇叫了一声，彻底慌了，“我不追究我妈妈的事，我跟她划清界限，可以吗？她自己做错事，就该她自己承担。这都不关我的事，哥，你不能连坐。”
    “划清界限，真的？”
    “真的。”程晓薇颓然地靠倒在椅背上，“我尽力了。”
    “你妈可能会被判七年以上徒刑，你不为她想想办法？”
    “七年而已……没关系，我妈还年轻的，她保养得好。今年五十岁看起来像四十岁，不是吗？”
    “既然你放得下，那就太好了。”程叙舟说，“吃饭吧。”
    桌上的菜都凉了，从始至终，没有人动过一下筷子。
    程晓薇艰难地拿起饭碗，刚要动筷，程叙舟喝了一口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来：“对了，你刚刚说有人告诉你我受伤了，谁告诉你的？”
    程晓薇拿筷子的手一下子又松开了：“我在家的时候听家里人说的。”
    “家里人？你说二叔和二婶？他们现在根本没办法联系到我和我团队的人，我受伤的事情不能公开，他们怎么会知道？”
    “……”程晓薇嗫嚅了一下，支支吾吾的。
    “不如我来替你解答。你和程亦彦在总助办和法务部安插的那一批钉子。现在已经一个一个被起出来了，不过，年后上班第一天，还没来得及收拾。放心，明天就会发通知。”
    “我跟程亦彦没有任何关系！”她说。
    “你们不是常常一起吃饭，一起喝酒？”
    “那是因为他要我帮他干那些下作的事情。大哥，我知道程亦彦这个落水狗现在肯定会反咬一口。但是我什么都没做，上次偷拍他和于晚樱的照片发给你，是他逼我的。”
    “十八岁那年偷偷拿走于晚樱的信，也是他逼你的？”
    程晓薇手颤了一下：“有这么回事吗？这么多年前的事情，我早就忘记了。”
    程叙舟放下筷子，抱着手：“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想起来。”
    餐厅里面陷入沉寂。
    不过两分钟，程晓薇就撑不住了，用手捂了一下脸，说：“是有这么回事，就是他逼我的！他早就觊觎于晚樱，我们都知道，不是吗？”
    “承认了就好。不过，他人都不在家，还能未卜先知，知道于晚樱那天会往我的房间里送一封信？”
    程晓薇都快崩溃了，“真的是他逼我的，我当时以为只是恶作剧而已！为什么要翻陈年旧账？”
    “说吧。”
    “说什么？”
    “从头到尾，把那天的事情说明白。”程叙舟说，打算听听她怎么编排。
    那一天程晓薇回家，碰到于晚樱从楼上下来，心里头非常不痛快。
    上了楼要回房的时候，就多了个心眼，各个房间都转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
    只不过，程叙舟的房间里，有一本书摆得很显眼。
    看来于晚樱确实是来还书的。程晓薇拿起那本大部头，随意地翻了翻，然后就见到了那封信。
    她马上打电话给程亦彦：“你糟了，后院的那个木头，给大哥写了一封表白信。”
    接下来，程亦彦就逼迫她改信，易位。
    程晓薇照做了。
    “就是这样。”她说。
    “把自己摘得挺干净的。不过这种事还真不好说，活脱脱一个罗生门事件。而且我还不能拿你怎么样，这又不犯法，对吧？”程叙舟说。
    “大哥，你别逼我了。”程晓薇是真的崩溃了，到处张望，仿佛想找一瓶酒来喝。
    “除了这些之外，你还有没有做其他事情？”
    “没有了，真的没有！”
    “好好想想。”
    “你就算是现在立刻判我死刑，也没有，没有就是没有。”程晓薇咬着牙根。
    “那好，刘姨，送客。”程叙舟站起来，他明白撬不出什么东西了，就一刻也不拖延。
    一桌子饭，终究是没有人动过。
    程晓薇怔怔的。她这一趟找上门，什么好处都没讨着，不仅没把妈妈捞出来，反而还认下了好几件错事。
    她仿佛这才第一次发现，程叙舟不是那么好哄的。
    一旦开头，一旦失去了他的信任，那么接下来……
    她全身起鸡皮疙瘩，想了想现在被关在遥远监狱里的程亦彦。
    刘阿姨走过来，说：“二小姐，您请……”
    程叙舟已经起身上楼了，没再看她一眼。
    程晓薇拿起包就往外走，她现在顾不上别的，急需去酒吧里喝上一杯，稳定一下心态。
    程叙舟进了房门，靠坐在沙发上面，打开手机，提取了几段文件发出去。然后打电话给唐继聪：“收到了么？”
    “收到了，程总。”
    “接下来知道要怎么做了？”
    “我明白，您放心。”小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