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笑声,在这萧瑟的夜中,显得格外阴冷。
温末还没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便见刀尖落在颈下,将外袍的衣领,一下划开。
浅青色的外袍瞬间散开,在刀尖化作碎片,难堪的滑落在温末的臂弯。
“若不是当初你们见死不救。”
“我娘怎么会被要债的人逼死!”
“我爹如何会逃跑!”
“我又怎么会被逼着卖身!”
温梦双目猩红,话落,挥舞着刀尖,再次落在温末身上。
那件淡黄的衣裙,被她划出了道道碎痕。
雪白的肌肤,寸寸暴露。
有几处划得深的,甚至带到了皮肉,印出丝丝血色。
温末眉间紧皱,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哀嚎。
温梦却还不解气,落剑的速度更快。
“温末。”
“你问我什么身份?”
“我什么身份还不是拜你所赐!”
闻言,温末忍住了浑身颤抖,杏眸冷冷看向她,仍是无所畏惧的模样。
“见死不救?”
“你们家,我爹救得还少吗?”
“温子昂一个好吃懒做的赌徒,若不是以前,祖母以死相逼。”
“只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早该死了。”
“温梦。”
“你不去怪你爹抛妻弃子。”
“反而来怪我们。”
“真是病得不轻。”
“你住口!!!”
滔天的怒意翻滚,温梦的怒吼伴随着更不留情的下手,落在温末身上。
“怪你们!都怪你们!”
“都是你们的错!!!”
“都是温青的错!!!”
刀尖划过胸口,衣领散开,白色的里衣立刻显露了出来。
温梦眼中的兴奋,随着这一幕,愈演愈烈。
“对我的清白,你们不屑一顾。”
“那现在。”
“我就毁了你的清白!”
又是一刀,落在显露的里衣上。
瓷白的肌肤,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温梦扔下了手中长剑。
细指点了点温末,随即看向周遭的家仆,残忍的吩咐。
“你们几个。”
“把她毁了。”
话落,几人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动作一下。
察觉他们的犹豫,温梦眉间一皱,冷了声音。
“谁做的好,重重有赏。”
话落 ,几人的目光瞬间一亮 ,立刻贪婪的转向温末。
视线触及那抹嫩白时,方才的迟疑,瞬间化为狂热。
漆黑的大手死死挟持住温末的双肩,双臂,和双腿。
温末被人重重按倒在地,四肢被死死桎梏,动弹不得。
“小姐!”
“小姐!”
“小姐!”
后面的三人再呆不住,死命的挣扎,却换来更用力的挟持。
“聒噪。”
“给我打,打到他们叫不出为止。”
温梦的视线冷冷扫过几人,随即抚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
凄厉的喊声,回荡在空荡的庭院,久久不散。
温末无法挣脱,皮肤上的触碰,让她觉得异常恶心。
破碎的衣衫即将被人扯落,温末颤抖着齿尖,用力抵住了小舌。
腥甜点点充填喉腔。
“住手!”
一道慌张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肥胖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触及来人,几人手中动作一僵,立刻恭敬地跪倒在地。
“老爷!”
男人慌忙将那些人踢开,浑身颤抖,不敢去看地上的人。
温梦诧异地看着他,眸中厌恶一闪而过。
却挤了挤眼睛,红着眼朝他跑去。
“老爷,您怎么来了呀?”
温梦娇娇地抱住那只肥手,软着嗓子开口。
男人此刻却没有沉溺温柔乡的心情,额间的汗水,不停落下,闻言,厌恶的拍开她的手,往边上一推。
温梦一个趔趄,险些跌倒,随即抱着肚子不可置信的看向男人。
“老爷!你怎么能推我!”
“我肚子里可还怀着你的儿子!”
话落,那双狭小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被其他情绪掩盖。
男人颤抖着手指向她,出口的话语带着恼怒与惧意。
“你还好意思说!”
“你抓温家的人做什么?!”
闻言,女子眸中闪过恨意,掩饰几番,才委委屈屈的开口。
“老爷,是他们温家人心怀不轨。”
“想对我和儿子下手。”
“妾身害怕,只好动手......”
“哦。”
“他们害你。”
一道男声,自门口传来。
高大的身影逆着长街的暗光,气势沉沉地走了进来。
触及熟悉的声音,温末浑身一僵,指尖飞快地拢了拢破碎的衣衫,紧紧抱住了自己。
美眸瑟瑟缩缩的闭着,半露的小脸上,红痕与泪痕遍布。
裴青延脚步一顿,风云翻涌的黑眸更冷。
温梦不可置信的看向来人,颤抖着跌倒在地。
“你......你不是?”
未等温梦诧异完,肥胖的男人率先扑到裴青延身边,点头哈腰的开口。
“裴......裴大人......”
“都是这个贱人不知好歹,坏事做尽。”
“您看如何处置她都行......”
男人谄媚的话声落下,温梦立刻坐不住了。
猛地起身,挥舞着双手,要去抓男人。
却被他一个抬手,就让围上来的手下抓住了。
裴青延淡淡看了男人一眼,并不作声,步伐继续向前,停在了温末身边。
高大的身影没有弯腰,脊背挺得很直。
大手随意扯下自己的外袍,看也不看的扔在温末身上。
不偏不倚,却正好将娇小的身躯,通通掩盖。
似是察觉他的阴沉,男人搓搓手,愈发虚伪的说道。
“大......大人......”
“我府上还有许多奇珍异宝,珍贵药材。”
“改日送您府上可好?”
“你觉得我缺这些?”
裴青延睨了他一眼,冷冷开口。
步伐一转,朝激烈挣扎的温梦走去。
裴青延拿起地上那把染血的长剑,抵住了温梦的脖子。
锋利的刀尖嵌入肌肤,立刻有血流了下来。
“裴青延!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我温梦做鬼!”
“也不会放过你!”
“不会放过温末!”
“不会放过温家!”
温梦梗着脖子,还在嘴硬。
却见裴青延松开了手。
温梦正要为他的害怕得意,那柄长剑,便划向了她高耸的腹部。
“儿子?”
裴青延淡淡瞥了她一眼,冰凉的刀尖,一下一下敲在薄弱的肚皮上。
温梦脸色一白,仓惶的想躲开,却被下人紧紧抓着,退无可退。
身下传来濡湿的感觉,硕大的肚子像是意识到了危险,挣扎着,翻搅着。
“你们干什么!”
“他要杀了少爷!”
“你们还不把他拿下!”
嘶哑绝望的喊响彻夜空,却无人理会。
裴青延冷着脸,步伐朝后一退,停在男人身边。
“想留吗?”
黑眸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男人,见他点头,裴青延扔了剑,走向大门外。
“叫产婆来吧。”
————————
寂静的院落里,回荡着温梦凄厉的喊声。
她只觉得肚子疼痛异常,几欲昏死。
十指用力扣住了砖石地面的缝隙,长长的指甲,此刻早已断裂。
但这份痛,已经比不上身下的痛。
温梦努力仰着脖子,本能的抬起上身,想要用力,却找不到方法,只能一次次无力的跌回去。
如此反复,温梦很快便没了力气。
此时已是深夜,一时想找到产婆,当真不容易。
男人紧张的守在大门口,却迟迟等不到回来的人。
见温梦奄奄一息的躺着不动,男人立刻站不住了。
步伐慌张的来到温梦身边,狠狠将巴掌打在温梦脸上。
“醒醒!”
“用力啊!睡什么觉!”
“给老子起来生!”
男人着急的来回踱步,眼见温梦不动,立即转到了另一边,狠狠踢向她的身体。
“温梦!”
“你要是不把我儿子生出来!”
“我饶不了你!”
“别装死!”
“给老子起来!”
许是下脚的力度太大,温梦竟真的幽幽转醒。
那双眼睛瞪得极大,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那根细瘦的脖颈,此刻更是如同被抽干一般,狠狠一缩。
十指用力,那些砖石都被扣的翻起。
“老爷!产婆来了!”
“哇————”
下人着急的喊声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响起,温梦终于如释重负一般,浑身一松。
男人眼中浮现喜色,忙不迭地俯身,去抱那个浑身是血的孩子。
借着昏黄的灯光,视线紧紧盯着相连的脐带之下。
“儿子......”
温梦苍白的唇颤动两下,想抬头去看一眼,却发现连转动眼珠都困难。
“贱人!”
“竟敢骗我!”
方才还被捧在掌心的小孩,瞬间被弃如敝履,重重砸在温梦身上。
温梦已经感受不到疼痛,血肉模糊的指尖剧烈颤抖,只想去触碰那个肉团一下。
孩子没了声响。
温梦也没了声响。
“晦气!”
“真晦气!”
男人骂骂咧咧的走开,再没看地上人一眼。
满是血污的地上,顾之之强忍着浑身痛楚,爬向那个孩子,却已经探不到呼吸。
小小的身躯,一点点冰凉,那张嫩红的小脸,在逐渐青白。
顾之之无力的将孩子放回温梦瘪下去的小腹上。
唇间嗫嚅,无人听清。
“报应......”
“都是报应。”
————————
大门外。
裴青延靠着墙壁,无力的坐倒在地。
清冷的月光,将那张瘦削的脸衬得更为苍白。
凄厉的喊声和男人的暴怒交杂着传出,好半晌,才被一声啼哭打断。
骂骂咧咧的胖影猛地冲了出来,看见角落的白影,才浑身一震,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
“裴大人,您看......”
“这温梦也死了。”
“该罚也罚了。”
“温家人都没什么事。”
“不如......”
“这事就这么算了?”
“算了?”
黑眸淡淡,裴青延勾唇的弧度让人看不出他是真笑还是假笑。
男人心中越发没底,立刻慌张的磕着头求饶。
“不......不......不......”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裴大人大人大量。”
“除了方才说的,小人还能给......”
“回去吧。”
裴青延没再等他说完,视线瞥向飞驰而来的马车,强忍着痛,站起身。
马车上,两道身影颤颤巍巍的相扶着走了下来。
复杂的视线在裴青延身上停留片刻,便离开了。
————————
喧闹的庭院,归于死寂。
浓烈的血腥气久久不散,那两具尸体被几个家仆抬走,等待他们的,或许只是荒郊野岭的一片乱葬岗。
温末怔愣的盯着地上那摊血污,只觉浑身冰凉。
“等一下!”
“把温梦留下!”
温末浑身都在颤抖,却还强撑着,喊住了那些行色匆匆的家仆。
闻言几人面面相觑,却都不回答。
“磨磨蹭蹭的。”
“做什么呢?”
暴躁的男声自门外传来,几人立刻慌慌张张的扔下了两具残骸,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对上温末坚定的视线,肥硕的男人立刻转变了脸色。
谄媚的弯着腰,朝她小跑过来。
“裴......裴夫人......”
“不知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
油腻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把温梦留下。”
“这......”
男人迟疑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小心的瞟向门外,见裴青延点了点头,这才忙不迭地答应。
“好,好,好。”
“夫人随意处置!”
话落,几人脚底抹油般,飞快地逃走了。
“末儿!”
熟悉的轻唤自门外传来,温末怔愣了一会儿,才敢循声看去。
清亮的月光,夹杂着昏黄的烛火,将温父和温母相携的身影,照进了院子。
那两具身形,已经瘦的脱了相。
“爹爹......”
“娘亲......”
喉间干涩,温末开口了好几次,才终于喊出声。
娇小的身影重重扑进两人怀里。
紧紧相拥的背后,裴青延沉沉看了他们许久,才无声离开。
清脆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突兀。
温末仓惶的跑出去时,只看到了一道恍惚的背影。
街道的灯火,斑驳的打在白衣。
那上面,有深色的团团晕染,逐渐蔓延。
裴青延受了重伤。
他们走了小路,才能在短短两日,回到青城。
裴青延却只用了一日。
还去救出了温父温母。
这背后付出的代价,温末不敢细想。
胸口如同针扎,细细密密的疼。
“裴青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