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光下,一匹马孤独的站在角落。
见马车靠近,那只马儿也不惊惧,不紧不慢的朝着几人走来。
男人正要调转方向,就被身后人,抓住了肩膀。
“啸天!”
宋谨两眼泪汪汪,忙不迭下了车,扑到马身上。
见他唤它,马儿像是通了灵性,高高叫了一声。
马头轻甩着,贴上了宋谨的脑袋。
“嘘!你小点儿声!”
宋谨意有所指的拍了拍低下的脑袋,小心朝四周看了一圈。
见没有异动,这才放下心来。
“马在这,少爷呢?”
裴予沉沉的声音打断了宋谨叙旧的心情,视线对上那双澄清的大眼,它示意的抬了抬后腿。
只见一个森白的身影,无声无息的趴在马背上。
黑发垂落,只露出裴青延的半张脸。
那微微起伏的后背上,鲜红遍染。
“裴青延!”
宋谨慌乱的喊声,让裴予心中一沉,急急跑了过来。
“少爷!”
饶是如此呼喊,裴青延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宋谨不再迟疑,一把将人抱了下来,朝后方的马车走去。
“哪里有医馆?”
迅速窜进马车的身影,让那个还没反应过来状况的男人呆愣了一瞬,才匆匆开口。
“医馆关门了。”
“要到五更。”
话落,宋谨的脸色愈发沉了,视线紧紧盯着那张苍白的脸,一言未发。
气氛僵持不下,裴予眉间紧皱,蓦然想起。
“今夜你们原本准备拦的,是温家?”
“是......正是......”
“带我们去温府!”
裴予说完,便翻身上了那匹低着头蹭腿的马。
缰绳一扯,那马虽不情愿,却也乖顺的迈出了步子。
男人不敢多说什么,慌张开路,带着几人朝那座破落的院子赶去。
夜色浓郁,寂静无人的街道上,马蹄声格外突兀。
所幸一路畅通,没有撞上巡查的官兵。
马车很快停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大门残破,院中昏暗的灯火,借着门板的空隙打落在地。
有人影,一晃而过。
裴予翻身下马,沉重的叩响了大门。
沉闷的声音回荡许久,却无人回应。
裴予清了清嗓,开口的声音,极力压低。
“小姐,是我,裴予。”
听闻姓名,一道慌张的脚步声,不轻不重的朝他走来。
大门被猛地拉开,裴予还没看清来人,便被人紧紧抱住了。
熟悉的馨香传来,夹杂着,还有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身侧的手猛地抬起,正要去推身前人,女声却带着哭腔,开口了。
“裴予!”
“呜呜————”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埋在胸前的脑袋一颤一颤,哭的停不下来。
胸前的衣衫很快氲湿,想推开的手颤了两下,却还是紧攥成拳,落在小翠背上。
“别哭了。”
裴予的声音带着涩哑,大拳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算是安慰。
思绪一晃,都没注意到宋谨费力的背着男人,一步一步挪过来。
宋谨弯着腰,咬着牙朝门内挪步。
路过裴予身边时,还幽怨的瞪了他两眼。
刚走进院子,宋谨便被里面的景象震惊了。
遍地的血色,白布盖着的尸体,和无数森森发光的刀剑。
发生了什么,能让场面如此恐怖。
宋谨抖了抖,不敢细想。
正要走向远处亮灯的屋子,那扇门,便打开了。
一道曼妙的身影背着光,朝大门口看来。
“小翠,谁来了?”
心心念念的女声响起,宋谨眼眶里打转的小珍珠,差点就要落下。
直起腰朝前跑了好几步,才委委屈屈的开口。
“顾之之!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你跑这么远......你都不告诉我!”
“你!你个负心的女人!”
聒噪,好聒噪。
怎么会有人的嗓门,这么大。
顾之之皱了眉,看着那个靠近的人,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见状,宋谨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气的话都说不全。
“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顾之之淡淡开口,打断了他的质问。
宋谨步步走近,这才让她看清了背上那个无声的人。
“说来话长。”
“我晚点再同你讲。”
“有药吗?裴青延他要不行了!”
话落,顾之之神色一震,撑开房门,示意两人进去。
视线触及那片被鲜红染透的白衣时,抓着药包的手,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方才横空出世的救世主,仿若只是个梦。
宋谨没有看到美眸中的震惊,匆匆接过药包,便开始动作了。
新结的薄痂与衣物粘连,被扯开的瞬间,立刻有大股的暗红涌了上来。
鲜血之下,皮肉翻飞,深长的伤口让人看着就疼。
尽管宋谨很是小心,还是让昏迷的男人皱了眉。
上完药,宋谨背上都冒起了细细密密的汗。
见人呼吸逐渐缓和,宋谨这才有时间,看向顾之之。
美眸失神的落在那个背影上,一时都忘了收回。
宋谨撇撇嘴,将东西往床边一扔,便抓着顾之之,朝外走去。
屋外的人不知何时走的,那扇大门又被人关上了。
有丝丝的凉意吹来,起风了。
宋谨拍了拍衣袍,一屁股坐在了屋前台阶上。
大手轻点着铺平的衣角,看向顾之之。
顾之之迟疑一瞬,想避开他坐下,却在触及的前一秒,被人强硬拽了过去。
“入秋了,地上凉。”
宋谨故作淡定的开口,眼神想看她,却在看到的时候又收了回去。
指尖抚了抚那片锦衣,顾之之忍不住勾唇。
这么薄,垫不垫有什么区别......
还在想着,温热的大掌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强硬的勾进了自己怀里。
“有点冷,我们互相取暖吧。”
宋谨说的自然,紧紧贴着顾之之的大手却在止不住的颤抖。
那颗脑袋凑在顾之之颈边,发丝挠的她有些痒。
她想挣开,想到这人的执拗,又懒得同他争了,淡淡的女声响起,继续方才的话。
“你怎么来青城了?”
“我知道了。”
宋谨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颈侧的声音闷闷沉沉,意味不明,隔了很久,才继续开口。
“和你,和嘉临。”
“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