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面露为难,沈珩序便不再追问。屋内陷入沉默,两人的目光皆落在屋内周遭的陈设上。
此时,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轻柔地打在院子里高大的公孙树的叶片上,整个小院笼罩在磅礴的雨幕之中。沈珩序的视线转向她身后的隔间,突然想起傍晚时秦巡说晏云裳曾让人搬了一些书到屋内。
他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医理书籍,地上也散落着几本,显然书架已经放不下更多。他知道晏母是楚氏一族的后裔,她学习医理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他一早便感到她身后的这片空间过于狭窄,与自己的书案相比更是相形见绌。他不禁抱怨道:“底下人办事不力,竟然让公主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勉强摆放书籍,实在是我太纵容他们了!”
说完,他转身打算召集院中的婢女,好好训斥一番。
晏云裳迅速伸手拦住了他,说:“殿下,其实我不想麻烦他们,这些医书并不多。假若真的腾出一个房间来,我都不知该如何布置。”沈珩序听后低头沉思,见他仍有疑虑,晏云裳继续道:“殿下,信我。”
她曾偷偷阅读这些医书,甚至将它们藏在房内鱼缸下方,以避免晏家人的发现,现在这般,已经再好不过了。沈珩序自然不会真的责怪那些婢女,如果晏云裳有自己的想法,他自然会尊重她。
“不过,那些书该如何处理呢?”
男人指向地上堆积的书问道,晏云裳面露尴尬。她确实不想单独找一间房,可眼下多出的书籍又叫她苦于无处放置。
此刻,她之前的话似乎成了笑话。而沈珩序则从她身边走过,弯腰将地上的书一本本抱在怀里。
由于这些书被晏母常年锁在太傅府的库房中,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晏云裳看到灰尘弄脏了男人的衣裳,急忙上前,“殿下,小心您的衣裳,这些我来处理就好。”
她试图接过沈珩序怀中的书,却听到上方传来悠悠的声音……
“臣说过,以后万事有我。”
听到这番话,她明显愣了愣,思绪瞬间被拉回到林中遇险的那一晚。尚未回过神,沈珩序已将地上的书籍一一拾起,抱在怀中,然后故作为难地开口:“公主,若您不愿寻一屋子来放置这些书,宁愿挤在一个小隔间里,若让旁人看去,还以为臣不是真心待公主的,连这些琐事上都要亏待公主……”
“怎么会!”
晏云裳坚定地抢先说道,“殿下待我已经很好了。若有人闲言碎语,我自然会出面澄清,断不会让殿下为难。” 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她居然还会维护自己。
“既然如此,臣有一法子,不知公主可愿意否?”
他面色平静,叫人看不出他心里藏着怎样波涛汹涌的心思。晏云裳便也真的问了。“什么法子?”见她上钩,沈珩序这才缓缓道出:“臣的书案旁,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说罢,他偏过头示意不远处的桌椅上。
那个位置极佳,恰好可以容纳她的所有书籍,甚至再添置一张椅子也绰绰有余。雨声淅沥,微风轻拂,将屋内尚未撤下的红纱帐轻轻撩起,红烛在屋内摇曳。
沈珩序正等待一个回应,他那生得极美桃花眼静静地注视着女子,眼角的笑意渐渐扩散。晏云裳肤色白皙,平常若是磕碰一下很难让人瞧不出来。
此刻,她脸颊骤然泛红,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娇媚。
“公主不愿吗?”
晏云裳沉默了。实际上,他的提议并非不能接受,只是让她感到有些难以回应。她清楚这场婚姻并非两情相悦,而是出于无奈的选择。若两人日后过于亲密,而他再娶他人为妾,那无疑会给他带来困扰。
然而,若她拒绝,外人看到他们之间的疏离,恐怕会引发更多的议论。
届时,恐怕难以平息众人的非议。
“是臣僭越了,臣本不该提出这样的请求让公主为难的,臣再另外想别的方法。”
说罢,男人眼中透着淡淡的清冷与落寞,轻轻抿嘴,正想从她身边离开,不料手臂上多了一只小手,紧接着便是身后传来女子微颤着声的话语。“若是不麻烦殿下,那便照着殿下的意思办即可。”
男人听到这话,动作肉眼可见地一滞,随即转过身来看向她。“当真?”眼里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倘若是公主心中不愿但不得已而为,臣万万不能接受。”
“我所说的句句属实!”
听到肯定的答复,沈珩序心中不禁欢喜。他转身走向书案,嘴角挂着一丝不经意的笑意。而他身后的女子对此一无所知,心中却多了几分愧疚和歉意。
随后,她抱了几本书走向沈珩序。女子负责递书,而沈珩序则负责将书归置到书柜上。
“公主可有意开一间医馆?”
沈珩序的话似乎触动了女子的心弦,她听后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谈论起医馆的相关事宜。而男人则静静地聆听着她的每一句话,屋内充满了她的欢声笑语和憧憬。
正当她兴致高昂时,她递过书去,却不料意外地触碰到了男人冰凉的指尖,她微微一愣,迅速将手缩回。接下来的话语也变得结结巴巴。
说话的声音愈发的变小了,到最后只剩沉默的二人。
“怎么不说了?儿时你可从不像这般。”
他扬起唇角懒懒道,随后抬手将手里握着的《神农本草经》轻放到书架上。
“可你从前是哥哥呀,现在……”
“现在不同了。”
她小声地嘟囔着,可背对着她的男人在暗暗轻笑。忽然她灵光一闪笑着喊道:“那我还能像从前一般叫殿下哥哥吗?”女子笑靥如花,纯白如玉兰。
“不行。”
他脸色骤变,紧咬牙关,竭力抑制内心的愤怒,才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尤其是当她试图像以前一样称呼他为“哥哥”时,他早已对这个称呼心生抵触,又怎会允许她再如此称呼?
察觉到男人的情绪不佳,晏云裳尽管心中疑惑,却迅速调整语气道:“那便不喊了,我先去休息了,今夜多谢殿下。”随后,她匆忙离开。
他微微侧身,确认女子已走,才将方才与她触碰过的手指轻触唇边。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特有的气息,他的眼眸微微闪烁。
什么哥哥,往昔的兄妹之情。
他通通都不在乎也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