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死溪林。
李昌平的不爽几乎遍布整个面容。
看向身边多出来的白毛小子,又听到那时不时传来的刺耳笛声。
他几欲开口,都生生把话语咽回了肚子里。
侯卿这家伙终究还是拜了蚩梦为师。
两人仿若无人,肆意研习着音律。
让本来鸟语花香的景色,都因为这声音而变的黯淡起来。
更有鲜参这老娘儿们。
自离开死溪林后,又活泼好动起来。
丝毫不在乎自己半点形象,在山野之间找来找去。
偶尔抓到一两只兔子,当即就跟蚩梦来一场麻辣兔头盛宴。
三个不正常的人凑到一处。
仿佛他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早知道刚才就该把侯卿这家伙一剑斩了,也免得现在麻烦……
却在此时。
鲜参罕见正经起来:
“再往东十里,就是十二峒了,娃娃,你怎么打算?”
“倒也没怎么打算……一路淌过去就是!”
冰冷目光直眺前方,李昌平似乎一点没将十二峒放在眼里。
但下一刻,又目光微侧,看向了一旁树林。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先解决一件麻烦……”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
从草木树林中,当即跳出两个半大的孩子。
正是被他一路追杀的花蝠子和鬼头幺。
跟着俩人一同出来的,还有数十名万毒窟的毒士。
在见到李昌平一行后,周身上下便有浓郁毒气喷涌而出。
“圣女姐姐,你们今天走不了了!”
“花蝠子鬼头幺,你们敢拦我?”
自收侯卿当徒弟以后,蚩梦底气十足。只用手中笛子一指,命令道:
“徒弟,把这俩人给我打趴下!”
“呃……是,师父!”
侯卿脸上一阵难为情。
老实说,他也不想拜蚩梦这个不靠谱的师父。
但奈何李昌平和鲜参都不收他。
只能退而求其次。
来到两人面前,仍不忘侧身一站,甚至用内力鼓动出风,吹着衣袍猎猎作响。
直到觉得身姿摆好了,才一脸认真的看向花蝠子和鬼头幺:
“两位也听到了,师父有命要把你们打趴下,我不得不从。两位是自己趴下,还是由我动手?当然,最好是两位自己来,免得麻烦。”
“反抗万毒窟者,死!”
花蝠子鬼头幺没多说半个字。
甚至从侯卿开口一瞬间,便将他放在了智障的行列。
没等侯卿说完,便一同下了死手。
各自右脚猛踏,从地上一跃而起。
与此同时。
在他们身后的万毒窟喽啰兵,也朝蚩梦杀了过来。
“来送死么?”
李昌平微微皱眉。
花蝠子鬼头幺看着天真烂漫,但从蚩笠愿把旧部六人交给他们便看的出来,这俩并不是傻瓜。
不会不知道来多少人都是送死。
可他们依旧来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蚩笠的兵神怪坛已炼制到关键处。
下一步,这群人是用命来拖住自己。
好给蚩笠争取时间。
噌~
伴随金属摩擦声响,紫霄剑带出一抹寒意。
接着,这道剑影便干脆利落的,划过万毒窟众人头颅。
下一瞬,数十道血光飙洒而出。
天空中飞舞起难以计数的头颅。
更有些目光含有迷茫疑惑。
似乎搞不懂,为什么自己没低头,却见到了自己的身体。
解决了这些万毒窟的人以后。
李昌平又看向正跟花蝠子鬼头幺交手的侯卿。
这三人也打到白热化阶段。
但好像谁也奈何不得谁。
除了自己跟他功法相克,这侯卿好像谁也拿不下他,又好似他也干不掉别人。
这么拖下去,非到猴年马月不可……
想到这,李昌平也懒的再等。
干脆是把左手一摆,两道寒芒从袖口疾射而出。
在空中打着转,眨眼功夫便绕过侯卿来到花蝠子鬼头幺面前。
此时的两人毫无防备。
更想不到李昌平不讲武德,出手偷袭。
等这两道寒光闪耀入眼之时,已然有些避之不及。
连忙是强行调转哽嗓致命部位,想用肩头硬扛。
噗~
飞刀也很是迅速,没给他们再次躲避的机会。
伴随兵器透体的声音传出。
花蝠子和鬼头幺的后肩立时被破开了一个空洞。
整个飞刀穿过他们身体,又飞了一段距离才落下。
而下一刻。
再有一道血红色剑气斩来,是直接砍断他们手上的绷带。
花蝠子只来得及感觉手腕一凉。面前便出现了一只熟悉的手掌。
直到此时,才察觉腕上传来剧痛。
他想用手去捂住喷涌的鲜血。
可那身体里,用寿命获得内力的反噬来的更加迅速。
体内带有剧毒的内力在瞬间爆发,甚至将五脏六腑都搅成粉末。
侯卿只来得及从背后取下红伞,才堪堪把爆出的毒气挡住。
当三人再次落地的时候。
花蝠子鬼头幺已了无生息,就连衣袂飘飘的侯卿此时也略显狼狈。
————
万毒窟。
蚩笠紧闭双眸。
在他面前,正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蛊师,都跟他结着同样一种手印。
而每当手印变幻,这些蛊师的蛊虫便在痛苦中起舞。
唯有蚩笠面前的匣子纹丝不动。
但那匣子周围散发出来的幽暗气息,足以将大理石的祭坛冻结起来。
随着众人手中结印越来越快。
有人发现了异常。
那匣子里正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吞噬着他们和蛊虫的一切。
包括内力、血肉,甚至是寿命。
有人想脱离出那种状态,可他越挣扎,寿命失去的速度就越快。
此时此刻,这股吞噬已经处于不可逆的状态。
所有蛊师都肉眼可见变的干瘪。
五脏六腑、精气血肉都仿佛被抽走了一样,眨眼之间成了一具皮包骨的干尸。
蚩笠面前的匣子终于有了异动。
像是承受不了这磅礴气血的灌注,在挣扎摆脱牢笼。
蚩笠不为所动,手中再次结印。
匣子晃动的更厉害,那些蛊师也在瞬间失去了所有。
而当一条细嫩光滑的银色小蛇,从匣中钻出来的一刹那。
整座万毒窟祭祀广场,早已遍布干尸。
这里的蛊师没有一个活着。
甚至是蚩笠,也浑身充满了死寂的味道。
无论是紧闭的双眼,还是耳朵鼻孔嘴巴,都有一丝鲜血淌下。
呼吸慢慢变的微弱,似乎马上要死。
可就在这时。
那匣中刚刚孕育出的银色小蛇,瞬间破开牙关,从蚩笠嘴中钻了进去。
下一秒。
蚩笠站了起来,将嘴一张,吐出的却是一条蛇信。
“成了……”
————
长安。
有了孟婆帮忙以后,李茂贞总算是有了些休息时间。
但即便是闲暇之余,她也只是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景色发呆。
脸上时而恼怒,时而愁苦,有时又展颜微笑,似乎在憧憬着什么。
而每当这个时候。
所有人都自觉的不去打扰她。
即便是宋文通,如今见到这个妹妹也有些怵头。
可今日。
妙成天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根血玉笛走进房内。
“歧王!”
叫了一声没有应答,妙成天只能硬着头皮再叫:
“歧王,歧王……”
连着两声呼唤,似乎把李茂贞的心思拉了回来。
脸上的憧憬之色瞬时归复平静。
没有转头,但那语气中的冰寒,却让房间里温度极速下降。
“可是前方有了战事?”
“呃……没有!”
妙成天把头一低,却是将那血玉笛捧过头顶。
现在这根笛子才是她护身符。
“可是有人造反?”
李茂贞语气更加冰冷。
妙成天能感觉到,面前这具身体里,正有幻音内力在蠢蠢欲动。
“也没有!”
“那就是岐国出事了?”
说到这,语气当中压抑的愤怒呼之欲出。
连托着窗台的手都紧紧捏了起来。
妙成天继续回答:“岐国安然无恙!”
“本王不是说过,没有大事,不许来打扰本王么?你耳朵聋……”
李茂贞瞬间转身,声音却戛然而止。
只是目光定定的,盯着眼前血红色玉笛。
脑中已经补出无数画面。
想到当日分别时,两人许下学习音律的承诺。
亦想到,从相见时便形影不离的宝物。
可如今笛子回来了,人没回来。
这跟江湖话本里的情形何其相似?
岂不是……
但依旧有些不愿相信。
几乎是强压着悲伤,颤抖着嗓音问道:“他怎么样了?”
“呃……”
妙成天懵了。
想过歧王会欣喜,想过她会恼怒。
唯独没想过,她会表现出这副心中有了答案,但又不愿相信的模样。
仿佛是刚死了老公的寡妇,面对偌大家业表现出迷茫。
随即又一想。
可能是自己表现的太过。
任谁看到有人像拿遗物一样,恭恭敬敬捧到家里人面前时,也难免会想歪。
“殿下有令,命不良人前往娆疆助阵!”
“嗯?”
听到这句话,李茂贞眼中的悲伤尽去,转而换上了无比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