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宁又是说“没用”又是叹息“中看不中用”,弄得陆妧夕浑身不自在。
坐如针毡。
脸如火烧。
陆妧夕努力把这些词汇逐出大脑,又端起凉了的茶吃一口,润润嗓子,生怕自己的异常被陆以宁看出来。
良久,陆妧夕才嗫嚅着唇。
“三姐,你,你是如何知晓呢?”
你怎么会知晓后宫之事呢?
连他何时入后宫、去哪个宫都知晓。
陆以宁还以为七妹要问什么,结果是个小问题,满不在意挥挥手:
“自然是……侯府在宫中里有人呗!三姐我说的全是实话,没半点掺水。”
说完,陆以宁还自己摇摇头,语气可怜。
“唉,难怪才一个姑娘两个公子,这次也才选了三名女子入宫,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陆妧夕垂眸,端起泛凉的鹧鸪山雪品了品。
心有余力不足?
陆妧夕欲哭无泪。
上一回在座椅上,自己死活不肯,硬是被他哄着去了座椅上来了两次。
床上也有两次。
除了第一次时的两次,其余几乎都是四五次起步,这让陆妧夕深感怀疑陆以宁话语的真实性。
但她也知道三姐不会说这些假话来逗自己。
是以,有九成的概率是真的。
陆妧夕顿感复杂。
为何会这样呢?
为何不进入后宫呢?
那么多女人等着他临幸,那么多都是他的女人,而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每回让自己入宫不麻烦吗?
陆妧夕百思不得其解。
而对面的陆以宁毫无察觉。
“唉,想当初陛下是先帝爷排名第十一的儿子,既非嫡出也非宠妃所出,也不是最小的幼子,不受先帝爷重视,而太后娘娘不过是个贵人,又无强大母族。”
“是以陛下被欺辱得很惨。”
“任何人都能在陛下的头顶上踩一脚,饥一顿饱一顿都是日常了。”
“你都不晓得,过去还有公公被吓疯了,说是看到了陛下屠杀宫中下人们养的野猫野狗,生吃猫肉狗肉充饥,那场面血淋淋的,活生生给吓疯了!”
听到这句话,陆妧夕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双臂上的鸡皮疙瘩瞬间炸起。
生吃猫肉?
充饥?
身为皇子,吃不饱饭吗?
陆妧夕没忍住出声打断:
“无论如何他是皇子,为何会连饭都吃不饱??”
虽说她在陆府吃的膳食大多皆残羹冷炙,但大多时候还是吃得饱。
陆以宁长叹一口气。
“昔日的太后娘娘不过是个贵人,为了争宠得罪了不少宫妃,而那些宫妃背后都有依靠手中银钱不少,只要她们发话,谁敢对陛下施舍善意?”
“不说施舍善意了,就是不打陛下都是好的了。”
“太后娘娘不仅护不住陛下,更是无心管着护着陛下,整日里与当初的泠妃娘娘争宠,害得陛下的日子苦不堪言。”
“唉,谁又知道陛下是怎么熬下来的呢?”
宫中秘闻,陆妧夕自然不清楚,她没有途径知晓。
而陆以宁不同。
身为嫡女,母亲王氏母族也有入宫之人。
嫁入景阳侯府,侯府上也有宫里的眼线。
对这些事,自然比陆妧夕清楚太多了。
谈到这个话题,陆以宁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眨眨眼问陆妧夕。
“你说该不会是儿时没吃好,饱受煎熬,这才不行了吧?”
陆妧夕:“……我,我不清楚。”
看到陆妧夕又缩回到自己的龟壳里,陆以宁蓦然失笑。
姐妹俩又闲聊了几句。
但陆妧夕心不在焉。
隐约察觉到七妹走神了,但陆以宁没说什么,而是好奇的把目光投向陆妧夕身后的汀玉。
汀玉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唉,一个个老狐狸。
陆以宁感慨道。
不多时,时辰到了后孟容祯就被抱了回来,陆妧夕母女俩即将回府。
陆以宁满是不舍。
“有空就来我这边坐坐,明白不?还要带着容姐儿一起来。”
孟容祯很是喜欢这个三姨母,奶香的粉唇吧唧一口陆以宁的脸蛋。
香得陆以宁心都化了。
如若这一胎是个小子最好,下一胎她还真想要个姑娘了。
“对了,前两日父亲归京,你和妹夫找个适合去见见父亲,问候一下。”
陆以宁不忘提醒。
马车上
陆妧夕魂不守舍。
脑子里不可避免的想到与尉迟璟相处的场景。
是他笑得随意,却要自己伺候一生。
也是他哄着自己放松,可是行动间似乎越发粗鲁。
更是他随口一问,让自己和离。
……
思来想去很多很多。
原来,他以前过得很不好啊。
陆妧夕想。
可惜陆妧夕不知。
一旦动了怜悯之心,那便是万劫不复,动了城池重心。
*
皇宫慈宁宫
殿堂内,天下最尊贵的母子俩坐在桌边用膳,只能听得见筷子瓷碗碰撞的清脆声响。
就连呼吸声都是轻不可闻。
不远处的孙永福顿感煎熬。
好不容易用完了午膳,尉迟璟起身就要离去。
“陛下,留下吃两口茶如何?”
薛太后猝不及防出声,生怕尉迟璟下一刻就要离开慈宁宫。
尉迟璟侧身,斜睨薛太后。
“既如此,那便上茶吧。”
尉迟璟下颌线柔和流畅,在薛太后看来,却比万丈寒冰还要冻人。
他绕到茶室,上炕盘腿,动作散漫舒心,像是在自己宫里一般。
端起茶盏就是抿了两口,可惜又放了下来。
孙永福踮起脚尖用力闻茶香。
深吸一口气吸到他差点窒息。
好家伙,君山银针,不是陛下喜欢的茶。
太后娘娘怎么回事?!
薛太后毫无察觉,坐到炕上,举止优雅,扬起慈祥的笑容,轻声问道:
“宫里未免太冷清了些,母后也想体会一把儿孙绕膝之感。”
“你看,要不今儿去沈答应宫里坐坐,她有个好嗓子,唱起曲儿来很是动听。”
尉迟璟定睛看着她。
看得薛太后身子发毛,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太后”,天子终于翕动唇瓣,“只要你老老实实、安安分分,你就还是太后。”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让端着笑脸的薛太后神色骤变,连带着衣袖下的手背青筋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