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前来长顺坊,陆磳就被拒绝入门三次了。
因此再次来到这个宅子面前,陆磳都做好再次被拒绝的准备,然而这一次,却是一个丫鬟领着他进入宅子。
接待客人的堂屋内坐着悠悠然斟茶的女子,只见她一袭竹青水袖撒花锦衣裙,眉眼淡如清水,蹁跹起长卷的睫毛望向陆磳时弯唇一笑。
陆磳强忍下万般思绪,坐到宋边月身边。
“边月。”他缓缓开口道。
哪知宋边月捂嘴轻笑纠正陆磳的言辞,“陆二爷说错了,你当喊我宋太太。”
这句话堵得陆磳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宋边月开门见山:“不知陆二爷来找我,是有何事呢?若是找妧妧,都是因为何事呢?若是说什么回到陆府的话,那陆二爷还是尽早离开来的好。”
得意时,不傲气些,那何时才能挺直腰板呢?
反正失意时,欺辱一个少不了,那倒不如在得意时好好压压这些人。
起码爽了。
果不其然,宋边月如愿注意到陆磳垂放在腿上的两手用力攥在一起,手背隐隐青筋凸起。
畅快!
陆磳,你最好活得长长久久,之后我还要你一步一磕头跪在妧妧面前,这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之中。
陆磳铁青着脸,但又不得不扬起笑容,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不论如何,妧妧都是我的女儿,是陆家的女儿,她既然和离了,自然该回到陆府。”
“即便她立了女户,那她的女儿呢?莫不是她要她的女儿从这里出嫁,都没个撑腰的人。”
堂而皇之的笑话。
实在好笑。
宋边月柔和的眉眼弯了又弯,弄得陆磳不明所以。
“想让妧妧回去,当然可以。”
陆磳大喜。
不料,他就这么看着宋边月勾唇、一脸认真十足的对他道:“若是你与王倾怜一步一磕头从陆府到这里求妧妧回去,那当然可以。”
站在宋边月身边的雪花简直目瞪口呆,一双眼睁得大大的,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陆磳更是猛然起身,没控制自己的情绪,怒拍茶桌。
“荒谬!”
“我连着几日来到这让妧妧回去,是陆府给妧妧的恩赐!若不然,单单是她擅自和离一事,就要被陆氏族老们狠狠诟病,甚至是请家法伺候。”
“且不说她与陛下不知廉耻地厮混,就是时至今日陛下没有迎她入宫,任何人都看得出问题,陛下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玩意!”
陆磳还算能看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面目狰狞,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眼睛透着凶狠的光,呼吸急促,显然气得不行。
不等宋边月开口,陆磳冷冷放下话:“一个外室,低贱的外室,亏她还能不顾廉耻与陛下纠缠在一起!”
外室,是比妾、比通房的身份还要卑微低贱的。
若非这个男人是天子,若非这个男子也许有几分看中她,要不然有这样的女儿,陆磳只怕不等第二日就给她乱棍打死了。
坏了陆府的清誉。
随着陆磳话音才落,陆妧夕终于出现在堂屋。
她两下来到宋边月身边,看都没看一眼陆磳。
只是待她抬眸时,暴怒的陆磳才发觉女儿的眼眶里盛满了泪水,满满的,仿佛下一刻这些晶莹的泪珠就会溢出滚落。
双腮泛红,裸露出的些许贝齿紧紧咬着唇瓣,娇艳欲滴。
狭长的眼眸里浸着心痛与羞耻,眼尾晕染开灼烧一般的红。
看到女儿这样被自己的话刺痛,陆磳难得闭口。
“女儿知道。”
“女儿知道自己是陆家的耻辱,女儿也不求陆家能认自己。”
“至于您所言的玩物,女儿不在乎。”
“只要陛下安好,只要女儿能让陛下欢喜便够了。”
陆妧夕肌肤柔嫩冷白,稍微一用力点掐便能红一片。
若是自己不动声色用力几息功夫,更能让脸颊红起来。
更不必提及有泪水的时候。
是以,于她而言,脸红太容易不过了。
听到陆妧夕这般自甘下贱、不进宫享受荣华富贵的话,陆磳才软的心又硬了。
“你!”
似是想到什么,陆磳咬牙切齿质问道:“你莫不是喜欢上陛下了?”
过分直白的言辞,总会让满怀春心的女子羞于承认,致使眼神忽闪,不敢与之对视。
没有否认,只有偏开的视线。
陆磳被气得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喜欢上陛下当然可以,但是不能喜欢陛下而自甘下贱啊!
到手的荣华富贵不能舍弃啊!
陆妧夕似乎还嫌陆磳受气不够,鼓足所有勇气一般与他四目相对。
“父亲。”
“陛下待我很好,我不求进宫,我只求他心中有我。”
“女儿,”陆妧夕顿了顿,嗓音娇羞又压着羞耻。
“女儿很是喜欢陛下。”
堂屋外只有一两个扫地的丫鬟,地也扫不动了,眼神止不住的瞥向站在门外的两人身上。
孙永福抬头低头,抬头再低头,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他默默低下头。
他努力合上嘴,生怕自己呲个大牙笑出声音来。
至于身前之人,从始至终都不曾动过身子,他的内心犹如一团乱麻,千头万绪交织,几乎是无意识的开始摩挲起腕骨处的禁念珠,紧接着抓了一下腰间挂着的护身符。
阿妧。
脑海中不可避免会想起薛太后撕心裂肺的咒骂。
薛敏你错了,陆妧夕会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