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丰九年,二月末旬
对于陆府、王府、徐府与谭府四个府邸的罪行终于有了最后的判决。
这四氏九族之人中的主脉子嗣无论男女嫡庶全部斩首示众,至于其他男子则流放千里之外的青州,其后代皆生生世世守在偏远之地,而女子则充入军营之地做军妓,无召不得回。
牵连人数高达万人。
玄武门外的午门上的鲜血恶臭浓烈,一层覆盖一层,从鲜红变成暗红,最后又覆盖上鲜红。
这股难闻的臭味被寒风凌冽刮着,送到了汴京的每一个角落。
行刑的这几日,多少百姓围观,多少寒门学子在角落里看着这些盘踞在大晋国土上的世家子弟被斩首示众。
据说,这项判决书是张阁老联合朝堂上的众多臣子经过多日的争吵分析最终定下的。
而陛下也点头了。
其实在陛下点头的那一刻,朝中之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做好会被陛下驳回的准备。
以陛下的性子,十有八九会下旨将其九族都诛灭。
哪里知道陛下竟然难得心善,同意了他们一起上奏的判决书。
二月二十六这一日又陆陆续续下起小雪来。
雪花纷飞,飞溅的鲜血还是染红了从天上纯洁无瑕落下的雪。
汀玉与几名负责采购的宫女一起去了糕坊买栗子糕、芙蓉水晶糕等一系列糕点。
明灿公主总是吃不惯宫里的味道,变着法撒娇想吃过去吃惯了的味道。
是以汀玉她们这才每半个月都会出宫一次。
其实汀玉作为宸昭宫里头等的管事姑姑按理来说不必亲自出宫,奈何陆妧夕总怕汀玉待在宫里腻了,这才让她出宫走走。
“诶诶!!”
汀玉没理会。
“诶!我喊你呢!”
清晰明了的声线猝然传来,汀玉一个抬头,才发现朝着她跑来的人确实是喊自己。
男子穿着华丽,带着绒帽,围着围脖,腰间的玉佩随着他跑来的动作晃个不停。
汀玉抿了抿唇,“你叫我做什么?”
她身后的宫女们见到掌事姑姑确实认识这粗俗无礼的人,这才转身回去接着让人包起糕点。
男子到处张望着,脑袋转个不停也没见到想见的人。
“那个,白芷呢?就是力气特大的那个姑娘。”
汀玉神色纹丝不变:“你问她做什么?”
花无痕撇撇嘴,难得感到羞赧,特别不自在抓了两下自己的帽子:
“我先前说纳她为妾确实不好,但是前几日我娘他们也随我去了,同意我娶她为妻。”
娶。
娶,吗?
花无痕臊红了脸,还硬着嘴开口道:“我就想问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喽~要是她愿意,我很快就能去下聘~不是我说,她力气那么大,没几个郎君会让她打,也就我这么善良的郎君才会不跟她计较。”
终于,汀玉沉默下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花无痕脸上的笑容弧度逐渐平缓,好奇开口:“你怎么不说话了?”
汀玉撩起眼皮,深深看着花无痕的眼睛。
“你太迟了,她已经嫁人了。”
话落,花无痕瞳孔猛然一缩:“啊?这么快?!她嫁给何人呢?!”
汀玉脸不红心不跳:“有个很好的郎君求娶她,她也点头了,婚事自然办得很快。”
花无痕不由得抿了抿唇,最后勉强扯出一抹笑,似是有些难堪,又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讪讪启唇:“是这样啊……那挺好的。”
挺好的。
看着汀玉那样古井无波的脸色,花无痕像是想找回自己的脸面一般硬着嘴皮多说几句:“我还想说她力气那么大、年岁也不小了……”
他还想说什么,最后却低下头沉默半天才故作无所谓耸耸肩:“算了,挺好的。没嫁给我,是她没福气。”
“那我不吵你了,多谢,先行一步了。”
说完,男子随即转身朝着远处而去,汀玉就这么看着他走得很慢,但是一步步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姑姑?”
有个小宫女小心翼翼来到汀玉身边,发现这位向来冷着脸的姑姑无神地盯着适才那个郎君远去。
“姑姑。”
汀玉:“……怎么了?”
“您看栗子糕买八两够吗?”
“够了。”
够了,八两的栗子糕够公主殿下吃上好几日了,但是第二日的糕点又不能给殿下吃。
可惜了,再也没有蹲坐在台阶上吃着容姑娘吃不完的糕点的那个人。
宸昭宫主殿内
一女子脸色苍白,即便在温暖的殿里也裹着厚实的狐裘,她静静地靠在软榻上,看着地面上的三个孩子玩着那条白色小狗。
宋边月笑得温和。
地面上铺着虎皮毛毯,舒服得不行。
孟容祯与三公主尉迟晴拿着肉干逗着小狗两边跑,清脆的童音笑声活泼响亮。
“大王过来过来。”
“不,大王,你过来。”
倒是九岁的谭祈正襟危坐,眼神里满是渴望,可是他不能像那容妹妹一样。
他从小接受的教养不允许他放肆的欢笑,要脊背挺直端坐着,要保护好容妹妹。
一座紫檀云石插屏旁的炕上坐着是陆以宁与陆妧夕两人。
陆以宁细细打量着半个月不见的妹妹,肤白貌美,整个人看上去被金尊玉贵的养着,气色好得不行,良久她才真心实意点点头。
“陛下待你确实不错。”
对于这一点,陆妧夕暂且不反驳。
其实她看得出来三姐藏着心事,甚至她想问自己这件事,但又怕伤了她们之间的姐妹情谊。
陆妧夕敛下眸子,端起温热的鹧鸪山雪茶吃了两口,只觉得浑身舒畅。
“……妧姐儿。”
陆妧夕放下茶盏,示意她继续。
“唉,其他人,三姐我自然厚不了脸皮来问你,我只想问问大舅母苏芙。”
陆妧夕心下一松。
“你放心,大舅母无事。”毕竟她确实不知情,对自己也有几分真心。
得到这个答复的陆以宁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其他人,母亲,小妹,亦或是自己的丈夫等等,她陆以宁没办法了。
是他们……咎由自取,而她只想好好护着她的两个儿子长大。
“我给你说说这几日除了这件事外的还有一件事,你知晓不孟时淮竟然残废瘫痪了?”
陆妧夕像是没反应过来,“残废瘫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