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喆十六年六月初六,陆曈出阁。
陆家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热闹无比。相比之下,陆曈的醉日居显得安静得多,因为谁也没想到,来为她梳妆的居然会是星月公主。因陆曈不喜卢氏,陆家事先另外请了一名族中长辈为她梳妆,此时只能干站在一旁。
两人也没有旁人臆想的那般剑拔弩张,萧星月用心给她梳妆打扮,陆曈也安然让她折腾,都显得很安静。
“陆姑娘,你看怎么样?”妆成,萧星月看着镜中明眸善睐的可人儿道。
陆曈睁开眼睛,镜中的自己云鬟雾鬓,雪肤冰肌,两腮红艳,眉眼如画,比平日还要明丽娇艳。
“多谢公主。”她轻声道了声谢。
萧星月温婉一笑,附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让陆曈本就红润的脸色变得更若红云般娇艳。
“若是陆家没有准备,我这里有一本,可以送给陆姑娘。”萧星月趁机将一本小册子塞进她的大红嫁衣里。
陆曈强自淡定把东西交给添霜压到妆奁最下面,笑话,她会用得上这种东西?
添霜不小心翻开瞥到了一页,就慌忙地把东西压到妆奁里了,她们这些小丫头哪知道还需要这东西。只有菀儿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满心好奇。
陆家的那名长辈也没想到陆家没有人给陆曈交代那些事,好在有星月公主这个刚成亲的妇人在,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转眼吉时到了,接亲的队伍停在了陆府门外,萧朔亲自入了内院迎她,不过从出门到上轿这段路他也只能干看着。
陆曈头戴红盖头走出屋门,陆霁跟在她身边,随后在她跟前弯下身子,示意自己背她。从出门到上轿这段路,通常是要一位兄弟背着走完,不过陆霁年纪还小,不一定能背得起她,之前商量是要陆霖来的。
不过陆霁坚持,陆曈便同意了。
陆曈伏下身子趴在陆霁的身上,后者沉着气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背着她往前走。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陆霁的肩膀已经变得宽阔了许多。
两旁都是道贺之声,陆曈自己悄悄掀开盖头一角,视线余光一扫,能看到陆渠、陆清走在前面的背影,身旁除了陆家的姐妹,还有齐曦、莫香英和萧星月跟着,最重要的是牵着她一只手的萧朔。
她不禁垂泪,前世今生,一样的地方,她两次出嫁却截然不同的命运。
这段路不长,陆霁背着她跨过火盆,轻轻将她放下,一只大手很快牵着她走向轿子,替她掀开轿帘,让她安然坐了进去。
起轿,锣鼓之声不绝于耳,侯府的队伍一路走,喜钱便撒了一路,满城百姓恭贺的声音一直跟到了侯府的门口。
过了门,就要拜见长辈,好在陆曈过目不忘,很快就都认全了。这时,一直未曾露面的太子走到众人前,道:“孤之前答应二位,给二位主婚,孤今日专门来履行承诺。”
众人闻言钦羡不已,能得太子主婚简直是八辈子修的福分,要知道未来这位可就是皇帝啊。
萧朔、陆曈给他见了礼,后者自然免礼道:“今日二位为主,不必多礼。”
在拜堂开始之前,太子看向陆曈说:“陆姑娘,孤向父皇请命,加封你为郡主,你可愿意?”
众宾客皆大惊,能封郡主的只有皇家女儿,太子的意思难道是要收陆曈为义女?
陆曈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犹豫了一下,说:“无功得封,臣女受之有愧。”
太子莞尔道:“无妨,你的功劳孤都是记得的。”
陆曈心中不悦,太子逮着这时候来说是要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可她着实不愿和这人接近,因为她很清楚,现在的太子早就不是当初领兵十万出征的太子,多疑、刻薄、虚伪,一样都落不下。要不然,前世也不会非得将她和萧朔拆散,无非是因为她和萧朔皆功高震主,怕她二人生出不轨之心。
“多谢殿下好意,但无功受封确实不妥,不如等臣立下功劳之后,再向殿下另行请封。”萧朔知她所想,于是替她挡了下来。
她确实不好当众拂了太子的面子,萧朔的说法不至于让双方都下不来台。
太子眸光稍黯,旋即掩饰下去取笑道:“萧世子,那孤可等着你立下汗马功劳的一天了。”
旁观的众宾都在心中暗暗咂舌,这泼天的富贵萧朔居然拒绝了?还是说这是陆曈的意思?
太子接着为两人主持婚礼,三拜、敬茶之后,陆曈被送入了新房,天色已经黄昏。
前边喜宴喜气洋洋,宾朋满座,萧朔要先挨座给客人敬酒,一轮下来已经入夜了。
后边陆曈静坐在铺上红枣、花生之类干果的床帏中,双手绞在一起,局促不安。过了一会,屋中红烛爆了一个烛花,她摘下了红盖头,让添霜把妆奁拿了过来。
添霜红着脸把妆奁里的小册子拿了过来,然后拉着菀儿躲了出去。
陆曈一咬牙,翻开小册子,一目十行,恶补实践知识,有些东西光听过根本不顶用。结果她越看越入神,连身旁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都不曾发觉。
一道阴影罩了下来,陆曈扭头一看,吓了一跳,忙不迭将小册子合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紧张地开口,然后将目光绕开看向萧朔背后的添霜和菀儿,怎么都不提醒她一声?
后者很无奈,她们刚才提醒了,陆曈自己太入神完全没听到。
萧朔刚才匆匆一瞥,或许是喝多了精神有些恍惚,没来得及看清楚小册子上的东西,便问:“陆姑娘刚才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陆曈连忙将东西藏到身后。
可是喝多了萧朔却没那么多顾忌,伸手就要去抢来看,陆曈自然要躲,一来二去就一起滚到了床上。
萧朔抓着她的手把东西抢了过来,翻开一看,旋即陷入了沉默之中。
陆曈脸上臊得慌,都怪萧星月,临别时还给她塞了这么本东西。
不过嘛,某人似乎还饶有兴致地连着翻了好几页,才大笑了出来,道:“陆姑娘,这东西你哪来的?”
肯定不会是陆渠把这种东西交给陆曈的吧。
陆曈直接就交代了:“都是萧星月,她塞给我的。”
“不对吧,陆姑娘还需要现在现学现卖?”萧朔戏谑道,之前陆曈可大胆了,撩拨他都是常有的事。
“那能一样嘛!青柳姐教我的不是这种东西。”陆曈辩解道。
萧朔默默把“青柳”的名字记住了,然后将小册子扔到一边,扣住她的下巴,深邃的眸光中渗出些许野性的光芒,道:“陆姑娘觉得我们是先喝合卺酒还是直接洞房比较好?”
陆曈缩了缩肩膀,委屈道:“一步一步来,先喝交杯酒……不对,先掀盖头。”
她把盖头又戴了回去,端坐起来。
萧朔哭笑不得,她分明是害怕了,可还是按照她的吩咐一步一步来,用秤杆挑开了红盖头,只一眼就看醉了。
如斯美人,面若桃李,低眉垂眼,花开堪折,直把人的神魂都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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