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水师日夜在江面上巡防,严防江对岸的胡人渡江。同时,渡口对岸的胡人再次往后退了三里扎营,防止再次被袭营。不过就算如此,萧朔依然带人夜袭了一次胡人营地,全身而退。
三日后,渡口处聚集的胡人依然没有任何行动,但却像是一颗钉子一样钉在了这个渡口,让人不得不防。
“萧世子,看来胡人还有主力未至,这批前锋的作用只是吸引我们注意力。”萧淳之跟着在船上观察了三天,已经基本确定了胡人的意图,叹气说:“只是不知道胡人究竟要走京口渡还是采石渡。”
大盛在京城的兵力太少,难以分兵防御,还要严防面前的这批胡兵渡江,已经被牵制住了。等胡人主力出现,他们恐难以及时支援。
萧淳之说完,萧朔连头都不回一下,只是望着对岸的胡人营帐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以为就算是萧朔面对这样的局面也束手无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这批胡人前锋扎完营之后,也不是光守着大营,时不时就骑着马出来沿着江边骚扰水师的船只,一些不小心被风吹得离对岸太近的兵船甚至会被火箭点燃,使之损失惨重。
忽然,一阵马蹄声靠近,一大队胡兵约莫数千人沿着江岸追着水师,不停地用蹩脚的汉话辱骂江面上的水师。
“他奶奶的,这些个胡人有本事飞过来啊!”船上都是些当兵的,怎么忍得了漫天的谩骂声,当即有人忍不住骂了回去,甚者还想靠岸杀过去。
萧淳之的面色也不太好看,不过还是劝说道:“萧世子,此必是胡人的诱敌之计,万万不可中计。”
可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一直神情镇静的萧朔忽然下令:“传令,韬豹卫、山海卫、忠义卫随我上岸,结却月阵,杀这帮狗娘养的。”
众人一愕,一直以来萧朔呈现在外人面前的面目一直都是寡言少语或者彬彬有礼的,都险些要忘记他本身是个武人,谁还没点血性?
众人反应过来之后,有人兴奋,有人担忧,这摆明了就是诱敌之计,萧朔明知道还故意去送死不成?
“萧帅,这是否有些不妥?”有人劝道。
萧朔口无遮拦地骂道:“一揽子怂货,都被人问候十八辈祖宗了,连去杀一阵的胆子都没有?”
那名开口的将领脸顿时憋得通红,他是禁军指挥之一,这次上阵本来就是无奈之举,他自认没有这个胆量带人去冲营,但又不只他一个,其他人不是都没去嘛,就萧朔带着几个禁卫营轮换着头铁去硬碰硬。
萧朔又亲自带了三个没上过阵的禁卫营抢渡上岸,用盾牌和战车摆出一个弧形阵,其余士兵持枪、弩、槊等严阵以待,水师在背后接应。
胡人见水师居然真的敢上岸迎战,立即打马围了上来,对着大阵犹豫了片刻,然后试探地冲了上来。
战车上的劲弩齐发,多轮齐射之后,冲在最前面的胡人倒下去一大片。后面的胡人紧接而至,阵型最前面的士卒立即抵住大盾,角度微侧,卸掉胡人冲击的力道,然后将之从盾墙之间的缝隙中推了进去。
大阵中间持械的士卒立即将手中的家伙事招呼了上去,或将其捅成蜂窝,或砸成肉泥,惨不忍睹。
大阵中的禁卫营士卒越杀越亢奋,而胡人冲击了几次之后发现徒增伤亡,立即往后撤退。这时,大阵放开一个缺口,早就迫不及待的骑兵冲出阵型,追了上去,杀了一圈之后才再次退回阵中。
胡人见这个阵型如此强悍,便没有再组织兵马冲击,遥遥看着却不动。
萧朔立即下令让大阵有序收缩,依次退回掩护的兵船上,水师重新扬帆而去,而岸边留下了数不清的胡马。
上阵归来的士卒一个个亢奋无比,明明他们都是第一次真刀实枪地和胡人搏杀,在萧朔的指挥下却无往不利,这如何让人不兴奋?
“萧帅,如此和这些胡人前锋消耗是不是不太明智?”萧朔一回到旗舰,立马就有将领上前劝阻。
在他们看来,萧朔的所作所为除了极其冒险,还是非常不明智不划算的,他们就这点人,可经不起损失。
萧朔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杀鞑子还管划不划算?人家都要奸你婆娘了,还在这磨磨蹭蹭。要是没卵,赶紧滚回城里去。”
他这回是真的一点面子都没给在场众将留,一个个脸涨得跟猴屁股一样红,恨不得马上上岸跟胡人干一仗。
“从今天开始,各部各营轮换上岸袭营,但凡斩获,上报记功,本帅给他升官发财。”萧朔跟着忽然下决定道。
他的决定好像就是一时兴起,让众多将领无以适从,让他们带人去袭营是不敢的,但功劳记不到自己头上是不行的。
命令一下,那些禁卫营的士兵立即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起来,特别是由萧朔带着去冲过胡人营地的,恨不得再去冲一次。在京城的禁军待遇是比边军好,不碰到事一辈子都吃穿不愁,运气好还能晋升混个小指挥,可他们哪个心里不清楚,他们被那些泥腿子边军叫成少爷兵。这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上阵杀敌,还能立战功,回去看谁还敢瞧不起他们!
萧朔的命令一下,很快就收到了数名将领的请战书,自请带自己手下的营卫登岸作战。萧朔立即答应,让几人今夜共同趁着夜色登岸袭营。
是夜,一道熊熊大火渐渐从胡人的大营上升起,随着交战声,前去袭营的部队在气急败坏的胡骑尾随中撤回了兵船,安然离去,留下胡人的谩骂声。
萧朔当即给这次出战的将士记功,可把没能出战的其余人看得眼红无比。今夜之后,请战的将士越来越多,萧朔酌情准许其登岸袭营。
这般数日,岸上的胡人再次把大营后撤了五里,同时安排了斥候日夜警戒,严防再被袭营,徒增损伤。
萧朔这才让人停了对胡人的袭营行动,只是对其骚扰却不停,稍有机会他便派人前去窥探,若有机会一击就走,弄得胡人神经兮兮的,完全无暇他顾。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朔这般看似打得火热,但完全正中胡人下怀,把大盛不多的军力牵制在了此处。
萧淳之甚是不解,明明他都已经将胡人的意图跟萧朔说得很明白了,不知道他为何还要如此。
“萧世子,是不是该多派出一些斥候去打探胡人主力的踪迹?”萧淳之建议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萧朔对他有点敌意,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
“不劳殿下费心,末将已经有安排了。”萧朔答道。
萧淳之心想正好,不过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段时间萧朔一直派人骚扰岸上的胡人究竟意欲何为。
萧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殿下有没有想过为何要战?”
“守国护民。”萧淳之想都没想就开口答道。
萧朔接着说:“城中百姓是民,城外的百姓是不是殿下的‘民’?”
萧淳之张口无言,迟迟才说了一个“是”。
“若我等只在江面上坐视,那些胡人就要去打草谷……殿下知道什么是‘打草谷’吗?”萧朔解释起来。
萧淳之摇头,他没去过边关,这次也是他第一次直面胡人大军。
“简单说,就是烧杀抢掠。”萧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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