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他们怎么吵吧,跳梁小丑你气什么?”时晏把折子扔回去。
时笙偏头,李宝在半空接住后又放回那沓已经批阅过的折子里。
“这样的垃圾还放进来干什么?都丢了。”时笙看着这些傻子就烦。
傻子写的东西也烦!
那么多该管的事儿不去管,百姓都有饭吃吗?今年的政绩做得怎么样了?
……
在觊觎王爷私产这事儿上倒是你来我往地、结起伙来上奏。
也不怕浪费纸墨。
一群狗囊饭袋。
“行了,那不也是少数吗?朝堂之势,必有交锋,只不过现在的关注点跑偏了,拉回来就成。”
时笙倒也不算生气,只是觉得这群拿着俸禄不做人的官员属实可恨,加上这两天的情绪堆叠,火气发出来些罢了。
就是时晏……
平日里跟桶炮仗似的,怎么现下竟如此这般的平和了?
讲完正事之后嘴角带着的笑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事儿你以往不是都让九暮来的吗?”时笙挑眉,斜眼瞧他。
这次怎么亲自上阵?
不太对劲。
“咳咳……”时晏眼神示意李宝再给他端盏茶水来,语气里竟隐隐含着娇羞,“我要找你讨个恩典。”
时笙眉眼皱成一团,属实是有些不太习惯自家弟弟这副模样,“你好好说话。”
时晏正色,“你帮我想个好名头,给皎……给我的未婚妻子赐点赏赐吧。”
“金银财宝可以来点,什么好的封赏也行,就是要让她觉得开心,大家都觉得她很不错的那种……”
时晏从前对这方面了解不多,是以来求皇兄能帮自己想想。
“哦对了,父皇的赐婚圣旨你记得在后面也盖个章,我要拿去给她看的。”
“盖私印吧,私印瞧起来更亲近些……”
两任皇帝的章,又有玉玺又有私印,她绝对觉得新奇。
他那早死的父皇做了那么多让人想骂的事儿,就这件做的最好。
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听起来真好听。
眼见时晏脸上的笑容开始往诡异趋势发展,时笙重重清了清嗓子,咳出声来,“你不需要给我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你又不瞎。”
很好,这才是熟悉的皇弟。
时笙不解,“那我直接再给你赐一次不就好了,或是去丞相府派人宣旨,应当都比这要高调啊。”
“不要,”时晏摇头摆手,双重拒绝,“要她想才好,我又不要高调,她也没说要,您这不是在逼她嘛。”
满脸都是不赞同的神色,时晏音色沉凝,“这圣旨是给她瞧的,不是让别人觉得她是我的附属物的,你怎么不解风情呢,怪不得我还没嫂子。”
“你……”时笙一把就将几张折子砸向时晏,散开的折子愣是没一张砸中的。
时晏还挑衅,“就这点我还躲不过,那我白吃饭了。”
时笙眼底心疼一闪而过,又佯装生气地撇头,“李宝,别给他端茶,渴死算了。”
李宝笑呵呵的,放下茶盏就退步出门,半点没带打停的。
风轻轻飘过皇宫内的每片砖瓦,黑影一掠而过。
照旧被装眼瞎的值守暗卫无视。
嗯,王爷轻功又精进了。
轻功又精进了的某个人出了皇宫,没回香山坳村,径自往城南方向而去。
郢朝京城,格局四分,十分端正的结构。
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分别有城门设立关卡,城东、城北为最繁华之地。
城东作为商户聚居之地,交易往来皆在这儿进行,称得上是整个郢朝钱财的流动中心,其中钱庄不胜枚举。
城北则主要是些各地官员、驿站的设立场所,多数的小官小吏有些薄产,又买不起城南的房子,就会选择在这儿定居,人员往来也较为频繁。
城南清净,大多是些王爷、高门府邸,或是官员选择府宅的最佳场地,清净又离进宫的鹤武门最近,乃是绝佳的、靠近上值场地的住所。
虽不是最繁华的,但就四个区域来说,京城最多的权贵就是在这儿碰见的几率最大。
城西最靠近京城正门,连接众多官道的入口所在之地,大多是做些小生意的、打探消息的场所,客栈遍地都是。
走出不到十步又是一家“云满楼”,亦或是“喜来客栈”。
郢朝设有宵禁,除了重大的节假日,平日里晚间亥时便不再允许行人随意游走在大街上,除非持有文书或是在府衙开具的证明。
否则便要被抓进大牢审问。
这一律例还是先皇时期延续下来的。
街道上巡视的侍卫略有些松散,浑身都蔫巴巴的,完全没有察觉到从侧方头顶掠过的黑影。
丞相府。
除了几队护院在府内巡视的声音,就只能听得到风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打更声。
还有……
窗户被抵开、随后被轻手轻脚放下的声音。
沉水香木碰撞的声音略显清闷,像是落入潭中的一滴小水珠,没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室内燃着香,是……梨花香。
是了,一路从京城回来的途中,成片成片的梨花开放,白得炫目。
也正是他今晚喝的梨汤的香味。
袅袅绕绕,包裹着他全身上下。
绣着山河图景的屏风大气又明媚,被斜上方那抹赤色烟霞染就,美得叫人心颤。
包括床上乖乖巧巧睡得正香的那人。
玉雪堆就的一张小脸,埋在赤妃色的锦被中间,色泽华丽、图案精致的锦被却掩不住她半分气韵。
时晏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小脸不放,说是如狼似虎也不为过。
整整一百六十二天零两个时辰三刻钟……
被所有事情淹没的时候,她的身影、笑颜只是在脑海中浅浅划过,带起涟漪,漾得人心疼。
可一但停下来,那疼就像是变了味,单一的疼被掺进了些其他的东西,麻、痒……
整颗心都是颤抖的、叫嚣的,想见她的每一分每一丝念想,都被无限地拉长、延展,而后团成一团,又被揉皱塞进琉璃瓶里。
亮晶晶的闪着光,瞧着一派宁静祥和,其实内里已经快被沁出的思念馋死了。
所以他来了。
像个最卑劣的采花大盗。
可他只想采她这一朵。
不,不能将她与这些相提并论,她就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只需要饮下花露,笑着肆意着。
那些肮脏的污浊的叫人烦心的,都不能打扰她分毫。
丝丝缠绕的目光犹如实质,将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人裹进去。
粗喘的呼吸被压抑着,小小声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
时晏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窗外的鸟鸣响起,他该走了。
现在还不行。
浓烈炙热的目光将她每一点细微的颜色都刻进眼里。
“唔……时晏……”
含糊不清的唤声,成功止住想要走向窗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