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浣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皎皎休息呢,我让她睡得好点,自个儿出来喝杯茶……”
话音走近,绕过屏风,浮璟惊愕地看着半趴在窗沿上的浮玥,“你睡醒了?”
浮玥连连点头,“阿兄你真聪明。”
浮璟无语,把刚在下面买的糖葫芦递给她,“你怎么这么奇怪啊?”
不过也没多想,拉着吃得正香的花浣溪坐下,“您别跟阿爹说我又给你们买这个啊,到时候又要被训了。”
也不是说浮易之不允许花浣溪和浮玥吃,主要今日早食便是糕点,甜度已经摄入超标了。
浮璟在这方面稍稍标准宽松一些,是以才会答应给买这些小东西尝尝味儿。
等花浣溪吃够两个之后,一把夺过,“够了,让我吃掉剩下的吧。”
嗯,还挺好吃。
浮玥的自然是如法炮制。
灯王开了之后,便是放灯的放灯,看表演的看表演。
除了一些小表演以外,还有今晚的重头戏——花车游行。
上头童子童女坐着,玉雪可爱的小人儿额间点上小红点,笑眯眯的。
看见这么多人也不怕,穿着喜庆的贺服,被眼前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吸引。
花车上点缀装饰的是现下时令的花儿,大朵大朵的似乎将这座花车都赋予了生机与希冀。
现下正巧从浮玥所在位置的前方驶过。
一众跟随着走的人影里,那道被拉拽着走出队伍的身影便格外地清晰。
嗯?
那不是苏婉语吗?
怎地身边侍女又不见了?
苏婉语被拉扯着走出人潮,身边虽还有几个护卫在护着,但还是免不了被冲撞到。
手腕被握得生疼,甚至连方才肩膀处被撞到的疼痛感都压过了。
“放开。”
当街强行将她掳来,究竟有何用意,“皇城脚下,岂敢容尔等宵小放肆。”
前面隔着块麻布拉她手腕的人没回话,一个劲儿地拉着她往前走。
直到走出人潮,在一处空旷的檐廊下停住。
因着表演吸引百姓,现下此处人流基本没有,更遑论特地被清过了场。
匆匆赶来看表演的那些人轻易不会来此处绕。
檐廊亭子下的长椅处,坐了个身姿颀长的红衣男子。
瞧着不太好惹的样子。
看装束,身上衣物所用料子、所绣花纹,应当就是拉着她就走这人的主子了。
“当街掳人,皇城脚下阁下是否太放肆了些?”苏婉语本就不是个婉约的性子,气得连惯常维持的平和状态都维持不住,径直问道。
单腿支起在长椅上,混不吝坐着的时澈挑了挑眉,“怎么是掳人呢,方才姑娘与丫鬟被人流挤散,还是我这护卫护着你走出来的呢。”
苏婉语也不知该怎么说,本是去找父亲,结果她和丫鬟已经挑着比较空旷的路走了,都能再次被人流围住。
偏偏那速度还很快,想离开都离开不了。
就像是追着她走似的。
可……
“我就算被人流挤散,方才又未被挤倒,说不定正想和这些其他人一样,往前凑凑热闹呢,实在不必阁下命人来施以援手。”
一番话冷嘲热讽的,一点没给时澈面子。
苏婉语说过两句话便想转身就走,结果便被侧身站立在台阶下的护卫拦住去路。
“你究竟有何目的,不如直说。”
走不了,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害她性命的样子,苏婉语一撩垂落的帷帽尾段,在就近处施施然坐下。
时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动作,笑出声来,倾身托腮靠在支起的腿上,“你不怕我说出来的目的会……”
“别同我开玩笑,说些该说的,彻王应当也不想同我扯些子虚乌有的闲话吧。”
时澈嘴边的笑扩得更开,“你认得我?”
苏婉语便再不答了。
僵持了三息,时澈往后一靠,靠在柱子上抵着额头笑,“苏小姐很大胆,也很有趣,那本王便不绕弯子了,做本王的王妃。”
“我有婚约。”
“哦,本王的探子来报,苏姑娘可并未有婚配啊。”
苏婉语在帷帽下小小地翻了个白眼,“现在有了。”
“哈哈哈哈……”
回应她的,是时澈放开的笑声。
苏婉语揉捏着自己的虎口处,提醒自己不要同傻子置气,不值当。
可是怎么办,快忍不住了。
“王爷想同苏府结亲,想必是为了我身后的苏家,但很可惜,我生母早逝,在苏家早就不受宠了,若是您有意,可自去找我那好妹妹。”
相信她也必定会欢欢喜喜地想与你共白首的。
时澈此时倒真想掀开她那帷帽看一看,究竟是何等样貌,是否能配得上这一身的玲珑窍。
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檐廊外的苏沐逾终于找到自己的姐姐,炮仗一样地飞过来了。
“阿姐,你怎么在这儿啊,我都快找你找疯了。”
身后想拦没拦住的护卫缩手,沉默地站立在原地,充当桩子。
苏婉语浅笑,只是隔着帷帽瞧不真切,连礼都没对时澈那边行,拉着苏沐逾走。
站立的护卫没再拦。
时澈脸上的笑忽而消失,唇角扯得平直。
身后沉默不语的红衣壮汉垂眸,示意身旁的护卫。
那两名站在台阶下的护卫便被捂着嘴、拉了下去。
时澈忽而出声,“其实最应该被拉下去的人,应当是你。”
红衣壮汉沉默一瞬,麻利地跪下,不语。
目光涣散的时澈回神,侧头去看他,绷直的手掌用了点力气拍他脸,“你真的是很能掌握把我气死的诀窍呢。”
红衣壮汉眨眼,终于蹦出一句话来,像是被尖刀刮过的尖利难听,“打我。”
没说完的话,但时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踹了他一脚,“没意思。”
这父皇留给他的人,当真是没意思极了。
热闹经久不散,在宵禁撤去了的京城城内,好似在这个节日,睡眠都可以先暂时忘记。
尽情享受着这场盛会。
夜色溶溶,在每处月光去不到的角落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