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眼尖的百姓,甚至发现这些‘流民’中出现几个熟人。
“哎呀,那不是县尉家的亲戚么,他们也在这?”
“那是富户李二狗,以前我在他家打过短工。他旁边的是他全家老小,右边的是他家里的长工,怎么这一家子都来这里?”
“那是县里当差的徐老二,他背靠衙门吃着皇粮,怎么也过来吃施粥铺的粮食......”
一个个流民发现这些富户人家,顿时明白过来。
这些人哪里是什么流民,分明是钻袁大人空子的富户。
流民们纷纷大骂,甚至有气不过的从地上捡起石头,往他们身上砸去。
一瞬间石头,树枝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扔了上去。
要不是最后士卒将流民往后移动十米,还真可能出现大规模死伤。
这时候,这些富户个人品行展现出来。
平时为富不仁,欺负百姓厉害的一些个富户个个鼻青脸肿,疼的龇牙咧嘴乱叫,看样子没少被流民集火攻击。
平时人缘还不错的,脸上相对好看一些。
一个时辰以后,主薄戏志才整理好富户名单。
“主公,抓到前面的人数大概有三千,大部分底层士卒依旧混在流民当中,并未被揪出来。”
“嗯?”
袁武眉头一皱,仔细一想倒也明白过来。
诸侯麾下的士卒大都出自穷苦人家。
毕竟在这个年头,有哪个好人会来当兵?
底层士卒大都是吃完上顿等下顿,活过一天算一天。
指不定哪天敌军偷袭就会死在战场。
他们连哪一顿是断头饭都分不清,怎么可能浪费粮食。
而浪费粮食的只有一种士卒,
中层士卒。
他们出身相对较好,下限为富农富户,上限为世家庶子。
来当兵大多心怀志向,所为的是出人头地,荣华富贵。
袁武沉思片刻,脸上露出笑容。
“没揪出来的人不用浪费时间找下去,他们不是装流民么,那我就把他们变成真正的流民。”
“主公的意思是?”
戏志才脸上露出坏笑,他知道主公诡计多端,不对,是智谋无双,定然是又想出什么妙计。
“你且看着,那些诸侯不是把我当成冤大头么,那我就把他们变成真正的冤大头。”
袁武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登上粥铺前临时搭建的高台。
高台大概一丈之宽,一人之高。
高台最前方,是一具具尸体,大约五十多具,颇具规模,煞是恐怖。
这些都是刚才试图逃跑的士卒或者军官。
尸体后跪着的是富户和中层士卒,在更后方是真正的流民百姓。
袁武目光扫向远方,流民们被其虎威震慑,一个个低下头颅。
微微低头目光扫向近处,那些心中有鬼的富户惊惧万分。
尤其是闻着吸入口鼻的血腥味,看着那一具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吓得跪在地上的腿不住颤抖。
就这么僵持一会儿,心忧自己命运的富户们度日如年,生怕台上之人宣布他们死刑。
好在就在他们要崩溃之时,袁武长长叹了一口气。
“哎,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本将军搭这粥铺,本是为救虎牢关一带,饱受战乱的流民百姓,却不想被你们这些腌臜货搞得一团糟。”
“老百姓愚昧无知,尚且知道礼义廉耻,而你们诸位,想来是读过圣贤之书,也应该碰过书具,学过礼义的文明之士。
可你们是如何做事,又是如何做人。你们说,我该如何处置你们。”
袁武说完,前方富户一个个羞愧的地下头颅。
沉默良久,富户们都不敢开口,却不想后方百姓突然大喊。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杀,杀,杀......”
“打死这些为富不仁的东西,没收他们占来的田地。”
“打土(防),薅(和),分,(协)田,产。”
......
老百姓越喊,到后面各种口号都喊出来。
什么把这些富户的田产都劫掠干净,抄他们家产,抢他们妻女,杀他们全家......
这些口号,吓得台上众人心惊胆颤,甚至有几个支撑不住,吓晕在地。
袁武摇头,这就是自古以来农民的局限性。
既仇富户,又仇那个富户不是自己。
往往会一瞬间爆发压抑半生的怒火,毁灭富户,毁灭无辜之人,顺便把自己一家,包括自己毁灭个干干净净。
“安静。”
袁武大喊,可惜流民群情激愤没有理会。
“肃静。”
典韦拔刀,麾下亲兵齐齐亮出明晃晃的大刀,这才吓住百姓,止住局势。
见百姓一个个不敢出声,袁武眼中失望又增一分。
让你们安静,可没让你们不发正义之言。
袁武下台,缓缓走到富户们跟前。
“百姓们要我斩杀尔等。”
一众富户心如死灰,就在那些中层士卒准备曝光自己的身份时,袁武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可我觉得尔等有错,但罪不至死,还不至于受斩首之刑。”
袁武本来也没想杀死这些人。
但凡动脑子想想就知道,这些富户为节约粮食,能来他这偷吃粥铺粮草,便知道绝不是什么真正的富贵之家。
而这种类型的富户,属于古代的中产,简称肥羊。
比下有余,比上不足。
他们并非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就算想要作恶,也没有能力,更没有权力。
没能力买通官府,如此一来便不敢作奸犯科。
没有权力在朝任职,空有钱粮才更加容易被官府盯上。
比起百姓,他们更加需要小心谨慎,生怕被官员讹上一笔。
想来这次跑来虎牢关偷吃,一是贪小便宜。
二是西凉军把他们搜刮太狠,损失太大,逼急眼这才不顾脸面,跑过来同流民抢粥喝。
顿了顿,袁武继续道:
“想来你们许多人也听士卒说过,本将军打算让你们出粮出钱,以每人一担粮食的代价,赎买自己所犯过错,你们以为如何?”
“将军,我们愿意,我们愿意。”
一群富户大喊,居然没有不同意的人。
一人一担粮食虽多,让他们有些伤筋动骨。
但咬咬牙,卖两亩田地,把埋在土里的钱挖出来,也还是能够筹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