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怡站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幸亏她自己运气不坏,要是让她……
林琛蹙眉接过巾帕,挡住了正要给他擦脸的芝兰,自己擦了两下,随手把帕子丢在金盆里,说道:“老爷什么时候来叫的?”
丫头们迅速起身收拾,悄悄的退了出去。
袁怡坐在桌旁,伸手端起盖碗,轻抿了一口:“就是晌午的时候打发人来叫的,我叫人回了老爷,说夫君出门去了。”
林琛沉吟了一下,抬手示意更衣,翠红行了一礼,匆匆的出去了。
“咱们太太可有信儿来吗?”
“太太的信儿还没到,倒是老太太打发人送了两个丫头过来,我还没有安排,想问问夫君的意思?”
林琛深邃的眼眸望了袁怡一眼,见袁怡纤纤素指扣着天青色的盖碗,正在吃茶,面上平平淡淡,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的手指不自然的搓了一下自己的指尖,语气微沉的说道:“这后宅的事,自然是你做主,两个丫头而已,你看着办就是了。”
意料之中。
袁怡微笑点头,表示接受领导指示。
翠红带着丫头们捧着衣物进来,动作迅速恭谨的为林琛收拾妥当,他便抬脚出了正房,一路往前院书房里去。
这厢红袖轻声说道:“郡主,既然二爷发话了,那两个妖精就直接打发出去吧?”
袁怡不答,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把她们安置在西厢房,分例先按二等丫头给吧,哪天开了脸儿再提上来。”
红袖有点儿着急了,她们几个都是郡主的陪嫁丫头,一味只替主子着想,她劝谏道:“既然姑爷发话了,郡主何不顺水推舟,也少了日后的麻烦?”
袁怡看着自己涂着大红蔻丹的指尖,手指白皙纤长,细腻温润如美玉雕琢一般,她垂眸说道:“没有这两个,就没有别人了?长者赐,不敢辞。既然是老太太赐下来的,就留着吧。”
她抬眼看了红袖一眼,声音里不辨喜怒的说道:“什么姑爷?你这嘴里越发没有个把门的了?想来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
红袖心里一惊,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顾不上膝盖疼痛,垂头说道:“奴婢错了。”
袁怡也不叫起,又看着其他几个丫头说道:“你们也得注意,公主府里的称呼不能带到这里来,母亲一向是个重规矩的人,你们是公主府里出来的,不能折了母亲的颜面。”
几个丫头都连忙跪在地上,恭敬的听着郡主训示。
她们这位小主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平日待她们这些下人很宽和,有些错却是容不得的。
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是个不容人糊弄的主子。这样的主子严是严了些,却让跟着的人很安心。
话说,林琛换了衣裳,径直往前院大书房去,出了二门,两个小厮皆敛目垂手跟上。
刚走到大书房门外,便看见大管家林忠从屋里出来,他见林琛过来,停住了脚步:“二爷来了?老爷让人传了半天儿,二奶奶和门上的人都说二爷出去了,一问才知道,二爷只带着春茗就去了?
老奴托大,说二爷两句,您是国公府的嫡子,又是长公主的爱婿,且如今,二爷出息了,是朝廷命官了,您这身子金尊玉贵的,要是磕着碰着了,怎么对得起高堂父母和朝廷的信重呢?”
林忠是安国公府的老仆,自幼就伏侍安国公林思安的,大家子的规矩,伏侍过父母的老仆是有几分颜面的。
更何况,如今是在大书房的门口,此话虽然出自林忠之口,必然是安国公的意思。
林琛站住脚,恭敬的听了,他含笑说道:“是,父亲现下可在书房里吗?”
林忠往旁边退了两步,垂手恭敬的说道:“老爷一直在等着二爷呢,已经吩咐过了,二爷,请直接进去吧。”
略说两句可以,不能忘了本分,主子就是主子,再有体面的奴才也不过就是个下人,林忠自然不敢僭越。
再者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这位二公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子,别看他如今言笑晏晏的,越了这位爷的底线,几辈子的老脸可是存不住的。
林琛目不斜视的跨过书房的门槛,走到书案前,垂目躬身施了一礼,口中说道:“拜见父亲大人,儿子来迟了,劳父亲惦记着。”
安国公正在阅看往来的文书,他头也不抬的说道:“多大的人了?还这样顽劣,如果被你母亲知道了,岂不忧心?”
林琛含笑回道:“一时兴致上来忘了形,得父亲训示,儿子下次必不敢的。”
安国公闻言放下手里的文书,他抬眼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嫡次子。
身如修竹,眉目清朗,温润平和。
然而,知子莫若父,安国公心里明白,这都是表象。
他这个儿子自幼聪明绝顶,就是宫里的圣上都是屡次夸赞的,还点了他做皇子伴读。
如果不是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强压着他,他也不会直到二十岁才金榜题名。
安国公再一次扼腕叹息,这怎么就不是他的原配嫡长子呢?
他无力的挥挥手,示意林琛退下,原本要说的事,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情了。
林琛依旧含笑施礼,后退了几步,转身缓步而去。
安国公不由自主的离开书案,走到书房门口,望着林琛挺拔如修竹的背影出神,他本来想跟儿子谈一谈即将赴任的事,如今看来……
东院正房里,袁怡正拿着一本书在读,帘子一掀,翠红走了进来,她走到主子身边,温声说道:“春茗过来传了话,二爷的晚饭摆在书房里,不进来了。”
袁怡“嗯”了一声,视线没有离开书本,翠红又说道:“那两个丫头我已经安置下了,她们要来谢郡主的恩典呢。”
“暂且不必了,等什么时候她们开了脸儿,再过来吧。”
站在袁怡身旁打扇子的红袖说道:“真把自己当成阿物了?现在不过就是个丫头,有什么资格给我们主子行礼?”
红袖一向性子爽利,心直口快,最见不得这些藏藏掖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