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暗自思量了一下,骇然惊觉,即便是自己上进,只怕在老祖宗跟前儿也不会得脸儿,宝玉又比自己有什么不同?甚至小小年纪比自己还要荒唐,连母婢都逼死了,还不照样是只凤凰,他心下凄然,当下也少了许多兴致,伸手将怀里的花娘推开,摆摆手示意都下去。
花娘们不敢迟疑,当下低头鱼贯而出,又轻轻地掩上的房门。
林琛见贾琏一杯一杯的吃着闷酒,不由说道:“如今你我是嫡亲的表兄弟,琏二哥何苦如此?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说,愚弟虽不才,没准也能帮衬一二。”
贾琏叹了一口气。
“非是我拿贤弟当外人,只是家中之事,实在难以启齿。”
贾琏心中早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只是无人可诉,在京中又不敢胡言乱语,府里更是不敢多言,他那个媳妇看似精明,其实是个糊涂人,只一味的去奉承她那个好姑妈,自己但凡透出一个影儿,她便横眉立眼的说王家如何如何,时日久了,自己也不愿意言语,破罐子破摔,随他们去吧。
林琛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漫不经心的说道:“还没恭喜琏二哥呢。”
贾琏有些诧异。
“愚兄喜从何来呀?”
“前日我听郡主和五殿下闲谈,方知贵府二房的大姑娘已承恩露,不日便要封妃了。”
贾琏“噌”的一下立了起来,满面惊喜之色。
“贤弟此言当真?”
“怎敢相欺?”
贾琏满面喜色,在房中不停的踱步,又拍着手笑道:“这下可好了。”
林琛垂下眼眸,眼中闪过一抹讥诮。
“所以才说恭喜琏二哥了,怕是贵府二房更要兴旺起来了。”
贾琏闻言一怔,心中一顿,装作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大房二房的,这是合府上下的喜事,如若是真的,愚兄只怕得尽快赶回去了。”
“家里出了娘娘可是一件喜事,听说圣上已经透了口风,允许后宫娘娘回家省亲,这可不是喜上加喜了。”
贾琏更是喜的手舞足蹈,恨不得大声欢呼。
“听说娘娘在宫中也不容易,论起接驾还得是甄家,当年接先皇的圣驾, 那银子花的跟流水似的,好大的排场。”
贾琏听他提起娘娘,又提起甄家,莫非娘娘在宫中跟甄妃不合吗?是了,甄妃受宠多年,又有三皇子殿下傍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必然是不忿的。
可是银子花的跟流水似的,甄家花得起,他们贾家花不起啊。
甄家盘踞江南多年,又有岐王和三皇子扶持,自己家哪里比得起呢?别说接驾了,只怕连饭都没得吃的日子还有呢。
见贾琏愁眉苦脸,林琛状似不经意的说道:“这甄家虽然富贵这些年,借出去的银子也不少, 我如今听说他们家为了接驾,正在四处追债呢。”
贾琏心里一动,对呀,当年他们家为了扶持岐王上位,可没少往里填银子,如今可以把这个债追回来,甄家要是不给,他们就去平安州问岐王要,岐王倘若也不给,那就得想个法子周转一下。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门外一人说道:“这天字一号房是爷的地方,狗奴才好大的狗胆,竟然敢随意的让别人进来,都不想活了吗?”
林琛心下一动,心道,来了。
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了,进来的人绶带锦袍,头戴紫金冠,勒着二龙戏珠的抹额,一身大红的箭袖,挂着明晃晃的金项圈儿,这画风怎么看怎么熟悉。
来人正是江南首第豪门甄家的甄宝玉,他比贾宝玉大了几岁,今年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骄横之气。
他抬眼看了一眼屋里的两个人,都不认识,这江南的世家子弟,他不说全认识,也认识个八九不离十,这两个人看着面生的很,必然是外来的,他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又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贾琏的穿着在他眼里只是寻常,看到林琛的时候有些意外,身上之物没有一件是凡品,这还倒罢了,这人的相貌着实让他惊艳。
长眉斜飞入鬓,凤眸流转,高挺的鼻梁,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周身气度雍容洒脱,眉目之间还带着一丝傲慢。
宝玉直愣愣的看着林琛,呆呆的问道:“这位公子高姓大名?可是本地人氏吗?”
林琛只把玩着玉佩不说话,目视贾琏。
贾琏会意,之前林表弟就说过,朝廷有规定,官员不能上花舫,他是舍命陪君子,此事八成不方便提。
便挺身而出,说道:“我乃京城荣国府贾琏,敢问这位兄弟是?”
那宝玉正怔怔的看着林琛,只听得“荣国府”三个字,心下不由得大怒。
日前姐姐来信,说圣上如今只一味独宠贾美人,三皇子都遭了厌弃,自己终日以泪洗面云云。
太太看完信哭得不能自已,如今“荣国府”三字,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他怒声道:“你们荣国府没一个好东西,还不赶紧给小爷滚远点儿。”
贾琏见他酷似贾宝玉已经是心里腻歪,如今见他一张口就说自己府里没一个好东西,简直狂妄至极,不由得怒道:“你是谁家小儿?竟敢如此狂妄,敢污蔑堂堂国公府,不想活了吗?”
甄宝玉轻蔑的说道:“国公府又如何?国公府里有国公爷吗?”
此言一出,贾琏顿时面红耳赤,颇有些下不来台,他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也不想再问这人是谁了,一挥手便叫人进来,怒气冲冲的说道:“给爷往死里打,爷要让他瞧瞧,国公府到底如何?”
门外的小厮一拥而进,春茗看了主子一眼,立时会意,也不待贾琏吩咐,便带着人一拥而上,专挑脸上打。
甄宝玉自幼便横行江南,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他是随家里的老祖宗来这里游玩的,从来没想过在江南还有人敢为难他,今日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两个贴身小厮,面对春茗这些如狼似虎的人,又顶什么用?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被打得鼻青脸肿。